澳门路环岛九澳村:一条滨海客家村的历史考察
                                             郑德华
    在澳门的历史研究中，客家人的研究几乎是一片空白，以至一般人对澳门客家人的历史都不甚了了，更逞论客家人与澳门历史发展的关系了。在2005年出版的《澳门百科全书》(修订版)中，作者把客家人看成是一种由少数民族混合而成的方言群，且把他放在“澳门原住民”的条目之下:“谣、舍、蛋三族应该为澳门地区最原始的居民。谣、舍、蛋三族同源客家，因此，客家文化是澳门历史文化的起始成分。”①在该条目中，有一句是涉及九澳村的人口历史的:“其早期村民为客籍”②。因本文不是讨论客家方言群的起源的文章，也不打算全面研究澳门地区客家人的来源问题，只是就九澳村客家人的历史做初步的探讨，是属于个案研究，故并不打算详细分析这些近期发表的有关澳门客家问题的言论，但对涉本文研究内容的个别论点，则会作一些简要的论述。
    本文重点关注的是九澳村客家人发展的历史主线以及他们凝聚的方式。由于澳门现存有关九澳村的文献资料甚少，故本文所用资料除历史文献、历史地图等外，很多是实地访问、调查的资料，希望透过这些资料的分析，重构这条滨海客家村的历史。
    一、从山区到海滨:清代广东客家人迁移的路线之一
    笔者一向认为，客家人是历史上北方汉族南迁过程中，不断融人沿途地方的血统(包括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最后在粤、闽、赣三省交界处形成具有独特方言和习俗的方言群体。客家人在形成方言群后，无疑仍然属于汉族的范畴，所以在学术界，客家方言一向被认为是汉族方言的一种。明清时期，粤、闽、赣三省交界的客家人开始不断向外扩散，其中广东东部的一支向西南方向迁移，沿今河源、紫金、惠州进而到达中山、珠海、新安一带。①
    客家人迁移到海滨的，其重要原因与雍正年间清政府的鼓励直接相关。康熙年间东南沿海地区的迁海运动使广东沿海地区的人口数量急剧下降，雍正年间清政府颁布的垦荒优惠政策，就是为了解决沿海人口不足的问题。
    雍正十年(1732年)，广东巡抚鄂尔达在委派陶正中勘查广东中、西路土地的基础上，提出业户招佃承垦的办法来推动沿海垦荒计划的实行:
    ……因该处地广人稀，虽有藩库垦荒银两，莫肯赴领承垦。臣等谕令有力商民召集惠、潮等处贫民，给以庐舍口粮工本，每安插五家，编甲入籍，即给地百亩。复念各佃远来托居，虽有可耕之业，仍恐日后予夺凭由业户，不能相安，应为从长计议。凡业户领田百亩，各佃俱带领地五亩，与田主一例纳粮，永为该佃世业，田主不得过问。①
    适逢此时粤东的客家地区人口与耕地资源的比例已经失调，存在人口过剩的社会问题。于是，客家地区部分人口在政府鼓励垦荒政策的推动下，向广东中路及沿海一带流动。相信早期迁入九澳村的客家人，就是属于粤东向西南方向迁移的客籍移民的后代。关于这个推断，从九澳村张氏和钟氏族谱均可以得到证明。
    《张氏族谱》:
     1.螺旋形诗:
            永振家声
            伦发南洋
            义支并茂
            气运中山
            奥连紫金
            隆盛河新
            惠志太平
            传我宗族
            奕世其昌
            安守全志
            洪忍可胜
            转达明源

    在诗两旁的联句是:
          永源转伦从头起
          后代宗支顺行流
    诗中提到，张氏家族在广东中山、紫金、河源、新安(深圳)、惠州、太平(东莞)等地均有落籍繁衍，还有部分到东南亚谋生。而与本研究有关的就是明确指出张氏家族一支到了中山县。
    2.族系资料:
    张氏二十一世祖张云三一葬于惠州红田尾。夫人刘氏，生五子，葬于九澳村。
    张氏二十二世祖张廷湘(张云三儿子)，生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卒于同治十二年(1873年)，葬于九澳村。张廷海(张云三儿子)，生于嘉庆三年(1798年)，卒于同治元年(1862年)，葬于九澳村。①
    张氏的族系资料说明:第一，他们的先人在二十一世，即祖先张云三的时期开始迁到九澳。而在二十二世祖时，开始定居于斯。虽然张云三本人不葬在九澳(按:许多宗族的历史都显示，第一代移民有回原居地安葬的习惯)，但夫人刘氏却已葬在九澳，而他的儿子张廷湘、张廷海均葬于九澳。第二，张氏的二十二世生活于乾隆晚期到同治年间。即从18世纪80年代到19世纪60到70年代。由此推算，张氏先人大概应在乾隆中后期迁到九澳村的。
   《钟氏族谱》
    1.族系资料:
      钟氏约在宋哲宗时代(1086一1098年)从江西、福建一带入迁广东，到长乐县(今五华)、归善(今惠州)、龙川县、河源县、东莞县等开基立业。
    来广东后的其中一支，在第十五代程理公时入迁香山县下恭围。
    来广东后的第十八代立成公葬于九澳村。
    来广东后的第十九代贤彰公于光绪十四年安葬。①
    《钟氏族谱》的资料说明目前居住在九澳村的钟氏家族，其先人自宋代以来活跃在江西、福建和广东三省之间，是典型的客家人。后来其中一支首先在粤东立基，然后再度向西南方向迁往香山县。虽然《钟氏族谱》在年代的纪录方面欠详，但按他们人粤后的第十八代已生活在九澳，十九代死于光绪年间，大概可推算钟氏最迟在嘉庆至道光年间，已经来到九澳。
    当然，目前所能看到的有关九澳村的家族资料不算太充分，但如果参照邻近地区，如中山、珠海、深圳、香港等客家族谱资料，便可清晰地看到清代客家人的迁移路线，他们部分从三省交界的山区逐步向平原和海滨迁徙。
    二、九澳与九澳村
澳门地区路环岛，在历史上曾属香山下恭镇管辖。据有关澳门、香山的历史地图资料，“九澳”地名的出现，比“路环”早，约在清嘉庆到同治年间已经非常明显地出现在地图上。②而到1923年厉式金编修的《香山县志续编》，在下恭镇属下的路环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