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责任者:陈丕显
主题和关键词:客家民系
出版者:闽西客家学研究会
来源:客家纵横
摘要:客家纵横第14-18页
论客家民系之形成
王 东
一、引言
一九三三年,中国客家问题研究的拓荒者和奠基者罗香林教授,出版了《客家研究导论》一书.将近二十年后,罗先生又写出了该书的续作《客家源流考》。这两部著作的问世,标志着客家问题的研究已由原先零星而又直观的描述,转而向系统理论和宏观概括
的方向发展。
《客家研究导论》和《客家源流考》两书的划时代成就,主要集中在两大方面。其一,罗先生从考镜客家的渊源流变之角度,厘清了客家的种族属性,论证了客家乃汉民系的一个“民系”(a bronch of the nationality),从而为探讨客家文化的承传与发展,奠定了科学的基石。其二,大胆地运用了将家谱材料与正史记载相互结合和相互印证的方法,从而在文献材料上,为客家问题的研究开创了一个崭新的天地。自此之后,海内外研究客家问题的学人,无不以罗先生的上述两大成就为其出发点.而且,时至今日,有关该课题的研究,能够在基本界说和理论体系方面全面突破先生之成就者,于海内外学界,均不多见。
罗先生把客家界定为汉民族的一个民系,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发现。但是。他对“客家民系”形成之认识,却值得后人推敲。这里谨就手头现有之资料,略陈己见,以求教于海内外师友。
二、“五代宋初”说之质疑
《客家研究导论》在叙述客家先人的南迁时指出:
“客家先民的移民运动,在五代或宋初是一种极其显著的事象,‘客家’一名亦必起于是时.”①
同书在征引了罗翰青教授关于客家问题研究的通信之后,接着又说;
“……观此种种,可知客家的形式年代,确在赵宋初年。’,②显而易见,罗先生把客家民系形成的时间,基本上框定在五代至宋初。
在《客家源流考》一书中,罗先生对“五代宋初”说又有进一步的申述。他在对客家先民的南迁途径和分期进行总结之后,进而指出:“按民系形成,实基于外缘、天截,和内演三种重要作用……这便是民系形成的通则,客家民系如何形成问题,自然也要拿这通则来解释。”⑧据此,他认为,“客家这系统的形成,大体已晚在五代至宋初。”④
在这以后,海内外客家问题研究者,基本上都因袭罗先生的这一意见。故而,陈运栋先生于七十年代末写作《客家人》一书时,曾总结说:“客家先民的南迁,虽肇自东晋,然而形成所谓‘客家民系’,则推定在赵宋以后。这种根据客家方言的形成及分布建立的客家人界说,为此后的客家研究奠定了稳固的基础”.①
按陈运栋先生所说的“赵宋以后”,似乎与罗先生的“五代至宋初佩有所出人.但这只是望文生意之解。考陈先生之本意,所谓“赵宋以后”,也就是指赵宋年间.故而,陈先生在同书中又就:“检讨客家人的祖先,虽说是来自中原然而孕育客家民系的温床,则在闽粤簸三角地区,其形成的年代,则始于五代以后,直到宋初。”②显然,之与罗先生的“五代宋初”说别无二致。
诚如陈运栋先生所说,罗香林先生把客家民系的形成时间划定在五代宋初,是“根据客家方言的形成及分布而建立的客家界说”。《客家研究导论》中征引的罗斡青教授的那封信,也完全是基于方言而立论的。⑧固然,某种方言的形成及其分布.是确定某一民系形成的重要标志之一;但是,仅仅以方言作为标志,并不能准确地揭示某一民系形成。因为民系的形成,除了方言之外,尚有生活方式,文化习俗、心理认同等众多因素。操同一方言的,并不一定就属于同一民系,如同操客家方言的客家人与舍族人,不仅不是一个民系,而且还是不同的种族;同样,同一民系的居民,也可能会有不同的方言。就客家民系来说,宋陈一新《赡学田碑》等记载,固然表明了北宋时期闽、粤、赣三角地带居民所操方言与当时周边各方言系统的区别;但是,这些记载只是说该地区居民“风声气息颇类中州”,④而没有提及该地区已形成了一种新的、独立的方言系统.而且,作为晚近到达闽、粤、赣三角地区的中原汉人.他们在北宋时期“风声气息颇类中州”,并与先期到达的中原汉人在方言上有些区别,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仅仅从这一方言的区分上,来证明客家民系形成于北宋,实在是牵强之论。
其实,罗先生把客家民系形成时期划在五代宋初,还有另一个原因,即他认为历史上的客家来源于宋代的“客户”.这一观点,他早在《客家研究导论》中就有所论述,在后来的《客家源流考》中,又有进一步的阐述。他说:“至于客家的名称由来,则在五胡乱华,中原人民辗转南迁的时候,已有‘给客制度’……可知客家的‘客’字,是沿袭晋元帝诏书所定的.其后到了唐宋,政府簿籍,乃有‘客户’的专称。而客家一词,则为民间的通称。”①晋代“给客制度”中的“客”,是指逃避战乱、灾荒和赋税而流离失所的农民,也就是历史上的所谓“流民”、“流人”、“佃客”、“荫客”等,它与后来形成为独特民系之客家,并无必然的联系。至于宋代的所谓“客户”,是与“主户”相对应的一种称谓,前者是指没有土地、不承担国家赋役的人,而后者指占有土地、承担国家赋役的农户。故而,所谓“客户”与作为一个独特民系的“客家”,更是风马牛不相及.据北宋王存等人所修《元丰九域志》记载,宋代的“客户”不仅存在于闽、粤、赣交界地区,而且还遍布其它各地。这也足以证明,“客户”与“客家”是两种毫无关系的历史事象。误把“客户”看作为“客家”的簿籍专称,并据唐宋时已有“客户”的事实,就把客家民系形成的时间划定在五代 宋初,这也是没有说服力的。
三、从二次移民运动看客家民系之形成
更应该看到的是,如果把客家民系的形成时间框定在五代宋初,那么,将无法解释这样一个问题:即为什么在北宋以后.南迁的中原汉人中,有很多人后来又成为客家?对此,罗香林先生曾解释说:“自然,客家里面的分子,亦极多在南宋或元、明、清以至近代始自外地或别系才人其内的。然此实无碍其系统和性质的传演,亦无需以此逐怀疑其民系形成的年代。盖民系的形成,纯基于自然和人为二环境大部分的变化,成为一特殊民系以后,则此民系的活力及其社会遗业,又可发生一种相当的势力以维系其民系形式上的存在,与夫固有特性的传演……”。也就是说,南宋以后南迁的中原汉人,有一部分演化为客家人,完全是为先期形成的“客家民系”之同化所致。对一些零星、分散的移民来说,这种解释是有道理的;但是,对北宋末年的那场中国历史上的第二次移民运动来说,这种解释则不无偏颇。
众所周知,民系的同化与重新组合,与民族间的同化和改组一样,一般有两个先决条件。其一,原先的民系或民族在人口数盆上,远远多于新来的居民或民族;其二,原先的民系或民族,在文化上优越于新来者.唯有具备上述二个条件,该民系或民族才有可能同化新来的移民,并使之渗透到原先的民系共同体或民族共同体之中,从而成为其系统里的“分子”。北宋时期生活于闽、粤、赣交界地带的早期中原移民,是否具备这二个条件呢?
先从文化方面来看,无论是北宋时期生活于闽、粤、赣交界地区的早期中原移民,还是北宋末年以降迁徙至客家大本营地区的新近中原移民,他们同属于汉民族,都是以中华传统文化为其大文化背景,不存在前者的文化优越于后者文化的问题.而且,恰好相反,在南宋时期中国经济重心彻底南移完成之前,中原地区才是中国历史上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因此,从中原地区新近迁人客家大本营的移民,比北宋时期生活于闽、粤、翰交界地区的早期中原移民,在文化态势上理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看移民人数。中国历史时期的人口迁徙,主要有两次,一次发生在西晋末年,另一次发生在北宋末年.尽管西晋末年的中原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