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文化的时空差异
    —客家文化的时序性与区域性引论
     李 逢 蕊
    一、前 言
    要么将整个客家民系的文化笼统而模糊地概括为几点“特质”;要么以广东特别是粤东的客家人文作为整个客家民系的文化的代表，这可以说是以往客家问题研究者研究客家文化时所常用甚至是最基本的两种模式。这样得出的结论无疑会给人以肤浅或以偏概全的遗憾。因而在客家学研究风潮席卷全球的近年，便有不 少对客家历史作过较深人研究和对客家区域现状进行过比较广泛调查的同仁，以及长期生活并熟悉非粤东地区的别地客区的客家问题研究者，对这些成果都表示出不同程度的怀疑甚至有较大分歧的意见。这种学术状况是可以理解也合乎情理的，因为客家民系的历史是渐进甚至在早期是有明显的独立阶段性的，而客家民系 的流布又非常广泛和分散，并且在其各个流布区域的地理环境不尽相同，这种复杂而多样的时空差异.必然会使各地客家文化有某些不同的特质及其表现。而以往客家问题研究者由于受时代、人力与物力等各方面条件的限制，对自己所从事的这种庞大而复杂的研究对象难免表现出有些力不从心，也就同样不足为怪了。
    就闽粤赣边区而言，这块连成一体的区域中，不仅居住的几乎都是客家人，而且全世界纯客家县市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集中在这里，尤其是客家民系的萌芽、形成及壮大都离不开这个广阔的空间，因此，对这个地域的文化进行重点而集中的研究，对于解剖和认识客家文化是最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然而，以往客家问题研究者除对其称之“客家大本营”、“客家聚居地”，以及都把当地人文总体冠以“勤劳俭朴”、“崇尚礼仪”、“开拓进取”等几条褒意的“特征”外，另就是以某一片区为正宗或标准去衡量以至排斥别地。其中特别是后者，至今仍有愈演愈烈之势，如不少人在著述中仅承认赣南一部分县市是纯客家县市，并且声称粤东是客家的唯一大本营;而江西不少学者却极力主张赣南才是客家民系的摇篮和中心……这些研究成果，不少乍一看似乎都有一定的根据，但从客家历史及其文化进行宏观与整体上思考，则不难悟出许多都是欠全面也不客观的.所以如此，除因为有的同仁明显带有狭隘的地方区域观念以外，最根本还在于对客家民系的历史演变过程，以及各地客家所在的自然环境没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认识，也就是说，对客家文化的时空背景缺乏必要的考虑。我们知道:客家民系是一个经历上千年甚至更长时间自中原而往南方乃至海外迁徙的汉民族支系，并且当客家先民迁抵赣南之始，其迁徙形态就主要分为随时间推移而不断或间隔地“流动式迁徙”与“蛙跳式迁徙”两类，这种迁徙形态必然会使因迁徙时间和徙居空间不同的各客家族群的个体文化之间有所差异。因此，要全面和客观地认识客家文化，绝不能采取“一刀切”或以偏概全的简单做法，而必须先从微观上就各地客家的文化认识开始，并且以此进行比较而认识它们之间的异同，然后才有可能综合和概括出客家文化的总体特征与规律。
    鉴于这种认识，笔者在此便以闽粤赣边区所在的闽西、粤东和赣南三个片区的客家文化的比较人手。这个被称为也是名符其实的“客家大本营”的区域，尽管地理上连成整体，同属于南方典型的山区，并且在中古以来一直是同一个经济联合体，但是，就因为三片区所在的经纬度与具体的自然环境有异，其中特别是因此所决定的山岳形态及河流走向与水系有异，这就决定它们之间的客家历史及其文化存在着不少差别.由于江河是农业文明产生的温床，并且是古代交通的重要途径，而赣南、闽西和粤东又分别横贯着赣江、汀江和梅江三条大河，因此，为方便起见，我们姑且把这三地的客家文化分别称为“赣江文化”、“汀江文化”和“梅江文化”，又总体简称为“三江文化”。
    二、三江流域的自然概貌
    三江流域所在的闽粤翰边区是中国南方典型的丘陵山他，各地方志都有“山多田少”、“地瘾民贫”之类的记载。众多的山脉、盆地及河流无规则地交错在一起，使其地形呈现得复杂多样;但由于经纬度位置的不同，三个片区之间的自然环境也略有些差异.赣南地处属于长江水系的赣江上游，因位于江西省的南部而故称。它东接福建省三明市与龙岩地区中属于古汀州的边境;南临广东省梅州市、韶关市和惠阳市中属古嘉应州、循州与惠州之北缘;西靠湖南省的郴州地区;北连本省与古洪州相交的吉安地区。由于这种据五岭之要会、扼赣闽粤湘之要冲的地理位置，因而史籍有“南抚百越，北望中州”、“江湖枢键”、“岭娇咽喉”之类的称呼，古代历朝都将它看作中原外伸的边缘，在政治与军事上都受到极大的重视。
    赣南的地势由于南横五岭，东靠武夷、西倚罗霄，这三系山脉是闽粤翰边区最为高大绵粉的山脉。另外，簸江又是自南往北流向的河流，因而其总体貌如同开口住北的U字而南高于北。然而，在赣南区域之内又丘陵山地绵延错杂，这些山地与丘陵多在海拔20。至80。米之间，面积约占当地总面积的百分之七十至八十。在这些丘陵、低山的分割交错之间，分布了五十多个几乎都超过百平方公里的大小不等的红壤盆地。这些盆地各县都有，并且几乎都比闽西与粤东的大，其中最大的是城州盆地，面积达1500平方公里。诸盆地内地势平坦，土壤肥沃而深厚.它们约占全境面积的百分之二十，正因为如此，有的未到过闽西和粤东的学者竟以赣南这种小盆地“自然地理面貌”，当成为“造成”客家经济与文化的主要原因，换句话说，客家文化即为小盆地文化。①
    赣南的江河也非常众多，赣州地区集雨面积在10平方公里以上的河流就有1028条，总长度为16626.6公里，并且在今赣州地区十八个县市的河流中，除寻乌、定南两县的河流属珠江水系外，其余十六个县市均属赣江水系，赣江是当地最大最长的河流，它由章、贡二水在赣州城北汇合而成，然后经吉安地区而流长江。赣江及其支流在赣州地区的流域即有七万平方公里的积水面积，而且支流中又有支流，如发源于赣闽交界武夷山的贡水，自源头黄竹岭至与章江交汇处的240公里长的流域中，就接纳了湘水、镰水、梅江、平江、桃江等支流的汇入。因此在以江流为主要交通途径的古代，赣江为北方人氏的进人赣南各地，起到了重要乃至主要的作用。
    属于客家区域的闽西，应该是古汀州管辖的八个县域，即今龙岩地区的大部分与三明市的一部分，因其位于福建省西部而得名。当地的地理形势虽然与赣南一样以山地丘陵为主，并交错着众多的河谷与盆地，但形状却略比赣复杂，境内的主要山脉除西北边缘横卧的武夷山外，还有东北—西南走向的珊唱山、彩眉山脉、博平岭山脉，及近于南北走向的松毛岭山脉，以及近于东西向的不少南岭支脉。这些山脉都有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这种错综复杂的地形，在地势呈现上大致表现为东北高、西南低。另外，在山岭之间分割而成的河谷和盆地超过上百平方公里的极少，所谓“八山一水一分田”，这与赣南民谚“七山一水一分田，还有一分是道亭”是存在差异的，所以当地的农耕形式基本上是依山而垦的梯田。正因为如此，一些未到过赣南却熟悉闽西粤东的客家学者，便以为客家文化即是这种“山区自然地理造成的梯田文化”.①
    由于这种地形地势的复杂，加上当地受海洋季风影响较大而降水丰富，因此，闽西境内有众多的河流。据最新资料表明:至今全境可通一般船只的河道有近800公里，并且福建省内的主要河流如闽江、九龙江、汀江等都发源于此。其中汀江是闽西最大的河流，全长300余公里，流域面积1000多平方公里，是今福建省四大河流之一。它发源于闽赣交界的武夷南端，不仅主流直穿与宁化相邻的长汀和上杭、永定等县，而沿途江纳珠溪、灌田溪、旧县溪、永定溪等河流，在永定县峰市乡以下进人粤东，在广东大埔县三河坝与梅江、梅潭河汇流后称为韩江而经汕头出海。这种夹于两个客家片区之间而又通往粤东并归大海的特点，对古代客家文化的形成与发展具有其独特的时空意义。
    一般所谓属客家地区的粤东是指今梅州市管辖的区域，从汀江经其域而过便可知它在地理上是与闽西相连的整体.它的地形也类同于闽西，地势大体北高南低，主要山脉北有东北—西南走向的项山山脉，中部有东北—西南走向的阴那山脉，阴那山南面有凤凰山脉、释迎山脉等众多略与阴那山脉相垂直的山脉与大山。 这些山脉与大山多有海拔1200至1500米等的山峰，而它的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