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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成客家民系的主体是
中原南迁汉人
黄火兴 黄枉钊 陈美豪
对于“形成客家民系的主体是谁”的问题,本来徐旭曾于清嘉庆十三年(公元1808年)在(丰湖杂记)中就提到了。后来,罗香林的(客家研究导论)和(客家源流考》就讲得更加明确。此后,绝大多数学者都同意罗香林的看法,认为“形成客家民系的主体是中原南迁汉人,主要是两晋以来的中原南迁汉人”①
但是,近20年来,随着客家学研究的深人,也出现了一些不同看法:一种说法是,南迁汉人应包括秦汉期间南迁汉人;还有一种说法是,“客家先民并不是中原移民”,“客家共同体在形成的过程中,其主体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古百越族的后裔。”
对于上述两种说法,我们认为,最好用客观事实来说话。
一、 关于形成客家民系的先民中,有无秦汉时期的中原南迁汉民问题
罗香林在(客家源流考》中对此及隋唐戍卒问题已有论述。他说:“今按粤省各客人族谱,从无记其上代迁移源流与陈政、陈元光等率兵南戍有若何关系的。想来这些戍卒,其苗裔不能留存至今,即能,亦已经混人福佬系内,且数目亦不会很多;至于秦汉戍卒,亦与客家无直接关系,客家先民的南徙,始于东晋五胡之乱,东晋以前,人粤的汉人,虽不能说与客家全没一点交涉,然此交涉,决非民系源流的上交涉。”
我们则认为,不能绝对排除这个可能性。因为,秦始皇的确曾派50万大军“驻守五岭”;秦时派驻“南越”的赵佗部下,亦多是中原带来的汉人。但是,这两部分中原汉人,到底有多少留在今闽粤赣地区?留下的又是哪个族姓,现住在何处?可惜至今为止,尚未弄清。在今生活在闽粤赣地区的客家百姓族谱中,的确尚未发现有哪村哪姓先祖是秦汉时由中原南迁的汉人。但按常理猜测,可能会有一些秦汉时南迁的汉人后裔,但纵是如此,也因为数不多,历时又长,早已成为“当地土著”而被两晋以来的南迁汉人同化。同时,也可能分别被同化融合为汉族的其它民系,如广府民系和闽南民系。这里举一个事例,据历史记载,今梅州的大埔县,东晋前期仍属于今之饶平县,在当时就有首次由中原南迁的汉人(史称“流民”)迁人该地,当地政府为安置这些中原汉人,在今埔城湖寮设立了“流民营”,至东晋义熙九年(公元413年),又以“流民营”为基础,从饶平析置“义招县”(意为“义务招抚流民”),以后才先后改为“万川县”和“大埔县”。从东晋义熙九年(公元413年)至今,已越1580多年,如今的大埔县共有142姓,据1988年底统计,全县共有101088户,468749人④,却没有哪一姓哪一家的族谱家谱记载自己的祖先是两晋之前来的;相反,各姓族谱却明确记载着他们的开基祖是唐末或南宋时由中原南迁赣闽粤的。这正可说明,两晋之前南迁来的汉人,纵使有所繁衍,亦早被当时土著或后迁来的中原汉人所同化了。又据(大埔县志}(1992年版)载:今大埔百姓居民,均称是唐末黄巢造反及南宋末迁人的。这两次南迁,“许多由北方,沿江、浙、闽、赣,流徙到广东梅州、潮州。民国《大埔县志》载:宋代播迁之祖,各族(姓)均保有坟墓,而世系亦历历可考,转徙之迹历世不忘,族谱记载尤极详确。”⑤又,在今梅州市八县(市、区)的近250姓中,建国前常住居民姓氏近2(X)姓,各姓谱碟亦未发现有上祖系两晋之前南迁的汉人,也未发现有唐初随陈政、陈元光南迁的汉人。而可考者则绝大多数为南宋至元明间由闽赣迁来的汉人。.而福建漳州、泉州及广东潮州的陈氏族人,则多尊陈政、陈元光为开基始祖,正说明陈元光等后裔已成为闽南民系。
二、 关于客家先民是否被古百越族同化的问题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民族民系的同化与融合,古今中外都存在。但同化与融合的情况,有一定的规律,这就是多数同化少数,先进同化落后。就是说,少数者终会被多数者同化,落后者终会被先进者同化。
至于客家民系是否被当地古百越族人同化,这确实无从考证。因为,“秦汉以前,闽、粤、赣三省均是‘百越’的居住地。秦汉统一全国后,先后在这些省区设郡县统治,汉人也随之陆续迁人,与‘越人杂处’。经过几百年的历史发展,到了隋唐时期,‘百越’一词始不见于史籍。这一事实说明,最晚至隋唐之时,‘百越’之大部分已为汉人所同化,其中也有一部分迁徙到南方或西南的边远地区。’心若说客家有无被后来出现的舍、瑶少数民族同化,则可以肯定地说有。客家人同化了舍、瑶族人。据史载,闽粤赣三省,古代均是百越之地,隋唐时则居住着舍、瑶、壮、黎等少数民族,而在三省边区则主要是舍族和瑶族,故称为“舍瑶之地”。由于自两晋、唐末和南宋三次由中原南迁来的汉人越来越多,与在闽粤赣三省的舍、瑶、黎、苗(壮)等少数民族,产生了利害冲突,少数民族纷纷造反作乱,目的针对当时政府,而政府则采取镇压剿杀和招抚归化的硬软“两手政策”,终于使舍瑶民族被强迫归化或逃亡他乡。笔者查阅了(广东通志·前事略)(即广东省志大事记)⑦,从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至明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记载了广东地区1858年的大事,其中有关当地土著民族造反作乱而被政府镇压剿杀或强迫归化的事例举不胜举。尤其是宋、元、明三代,造反与镇压的斗争,非常激烈与频繁。当时的政府对少数民族实行歧视与镇压的政策,对舍、瑶、黎、憧(壮)等民族,称之为“寮(舍)寇”、“瑶贼”、“黎贼”、“贼”、“苗蛮”、“炯撩”、“蛮贼”等蔑称,并对他们长期进行征剿,结果,多数被剿杀、被强迫归化,不愿归化的只好逃到更远的深山中躲避,这种情况在史志上随处可见已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我们认为形成客家民系的主体主要是两晋以来由中原南迁的汉民。但也不排除在整个客家民系族群中有一小部分是被客家同化了的舍、瑶族人。从客观事实看,也是如此。这里仅举两件事:
(l)七十年代中,梅州丰顺县剧团,为了创作采风,搜集素材,曾派杨路等几位同志,特地到福建、江西、浙江去采访舍族同胞,回来后向大家介绍,他们所访的舍胞都是说客家话,唱的山歌也与梅州客家山歌近似;那些舍族人都说祖先是由广东凤凰山迁去的⑧。这个广东凤凰山,就是今广东丰顺与潮州市交界处的凤凰山,原来就一直是舍族居地,至建国前,还在丰顺潭江凤坪居住着约100多人,据1987年统计,尚有49户,331人,均为蓝姓。他们与凤坪南边20公里处的潮州凤凰山舍族为同一祖先。凤坪舍族原来的语言、风俗均与客家不同。“舍族有自己的民族语言,俗称‘舍佬语’,今能操此语者已少。’,⑨现在丰顺凤凰山的舍族平时都讲梅州客家话,会唱客家山歌,风俗也多随客家俗了。在凤凰山南边居住的舍族,则因当地居民绝大多数都是讲潮州话的人,因此,他们在外时、也讲潮州话,风俗也多随潮州俗了。
(2)再一个情况是,近十多年来,在闽粤赣三省边区,都有一部分一直称是“客家人”、讲客家话的人群,正式向政府申请恢复舍(瑶)族族属。例如,江西省石城县,本是纯客县,1985年统计,全县有人口总数227070人。就是在这一年,一直居住该县横江乡的蓝姓,共86户、543人,集体申请恢复畲族族属。。接着,广东粤北的南雄县和河源市也有一部分原是“客家”的人,先后申请恢复了瑶族、畲族族属。
上述两件事,可以说明,过去居住于闽粤赣的畲、瑶等少数民族,确是被杀的杀了,逃亡的逃到外地去了,幸存当地的也早已被中原南迁的汉民同化了。因此,笔者认为,说“客家共同体是历史上南迁的中原人与生活于闽粤赣地区的古百越族后裔相融合后形成的人们共同体,其主体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古百越族后裔’,⑧,这种论断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这里还有一个事实亦可佐证客家先民主体是中原南迁的汉人。1990年9月梅州日报发表了黄火兴的(从梅州姓氏堂号看客家先民祖居地域)一文,作者从梅州客家百姓的162个姓氏郡(堂)号,查证各姓先祖的原居地,来自河南省的有12个郡号37姓,占22 .8%;来自陕西省的有5个郡号18姓,占11%;来自甘肃省的6个郡号25个姓,占14%;来自山东省的6个郡号12姓,占7.5%;来自山西省的6个郡号,21姓,占12.5%;来自江苏省的4个郡号6姓,占4%;来自浙江省的3个郡号6姓,占4%;其余共7个郡号13姓分别来自湖北、湖南、江西、安徽、四川5省。
从这一情况看,梅州客家先祖,均是来自黄河、长江中下游两岸的古中原地区。⑩。
1996年6月,黄火兴又在(客家人)杂志(总第14期)发表了《客家百姓郡望今注》,该文按客家百姓66个郡(堂)号所属411姓考证,上述姓氏绝大多数都是古中原地区迁来的,在梅州的姓氏就有近200姓是中原迁来的。
还有一个根据,可以证明“客家先民与舍瑶民族混化”之谈是不能成立的。在梅州兴宁最早的县志(明祝枝山撰(正德兴宁县志))载:“瑶之属颇多……土人与之邻者,不相往来,不为婚姻。”引文中的“土人”有两种情况,一是指早期的南迁汉人,一是指现今兴宁客家人的祖先。不论是指哪种,都“不为婚姻”,也就不可能大规模产生混化的共同体。兴宁县志上往往舍瑶并称。清末《兴宁乡土》说:“瑶之别种曰舍”⑧。所以“祝志”中的瑶应是包括舍的。在 (广东通志)和《嘉应州志》中,也往往是“舍瑶”并称。在明代的(正德兴宁县志)中记载:瑶民“岁输山粮七石正”,其纳税额仅占全县税额的1/750。可见人数之少,这也可以说明舍、瑶族人是不可能有很大的数量溶人为“客家共同体”的。
三、 结论
根据上述情况,可以认定,形成客家民系的主体是中原南迁汉人,主要又是自两晋以来由中原南迁的汉人。两晋之前,纵使有中原汉人迁人闽粤赣地区,但也不可能多,不能成为客家先民的主体,而且至目前为止,仍未发现在客家族谱中记载有先祖是秦汉时迁来的中原汉人。至于客家民系是否与古百越族人和舍、瑶等民族同化问题,从上述史实看,与古“百越”族的同化,尚无根据,但与隋唐以后的舍、瑶民族的同化,则确实有一些,事实上是中原南迁汉民同化了少数舍瑶族人,并非中原南迁汉民被舍瑶族人同化,也非“不分主次”的混化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