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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者:黄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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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南、闽西、粤东在客家
民系形成发展过程中的
历史地位和作用
黄马金
客家民系的形成,是民族概念的内涵共性和构成民系的特性即个性相结合的产物。客家形成的一个重要条件,必须是人迁于闽粤赣三省交界地的汉人和当地土著民族经过一段文化采借和涵化过程,形成一个新的文化共同体,才可能出现客家这个民系。①故客家民系,除其所具有汉民族的共同要素外,它在自身的形式和发展过程中,又有着自身的诸多特征。
客家所以能成为汉民族的一个民系,是因为客家先民是古代中原汉人的一支,由于古代中原地带战火连绵、民不聊生,才逐渐从中原辗转迁到南方来的。客家先民离开河洛祖地,沿着山东、安徽、浙江、江西方向南迁,进人闽粤赣边、与南方的百越族(主要是舍、瑶族)的交往融合和在新的历史、地理环境中造就一支独具特色的民系。客家先民在汀、赣、梅三江之源的青山绿水中,在这“山高皇帝远”的“世外桃源”里创建家园,繁衍子孙。就在这块土地上用近500年时间形成了具有客家民系特色的经济、文化、方言、民俗、地域、民系精神等。所以说,江西的赣州、福建的汀州、广东的梅州这三大州的结合部,应当是客家民系形成的摇篮。作为客家民系的产生、形成、发展,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规律,有一个时间空间的跨度。南迁并不是一次到位的。就一个家族而论可能会有迁徙的次数很少,有一次到位的例子;就南迁的人群而论,则因时因地而异,居止地和迁徙者处于变动之中。国此,所谓“源头”具有相对性,多样(个)性。赣江、汀江、梅江三江都哺育了客家成长,促成了客家民系的形成。由于客家先民批次人迁的时间不同、到达地域不同,三大流域都在唐、宋、元、明时期为客家民系形成起过孕育作用,各领风骚。根据有关史料和客观推理,可以这样认为:客家民系的产生、形成、发展是有阶段性的,赣南为初级阶段,闽西为中级阶段,粤东为高级阶段。而各个阶段都有自身诸多因素的拓展、扬弃和历代文化的积淀。
一、 赣州(含赣江流域)
赣州—古名虔州,又称虎头城,于西汉建县制,至唐、宋已成为南北之通街,江南之重镇,留下了“南方丝绸之路”的美名。宋绍兴二十三年(1巧3年),改虔州为赣州。赣州在隋朝时已建州,辖赣南诸县。赣南较早接纳中原汉族移民,为客家民系的形成奠定了一定基础。其历史地位和作用表现在:
——为汉民南迁的主要居留地和中转站之一。
赣南有11个县与闽粤湘接壤。源于武夷山、大庚岭的贡章二水,于赣州城下交汇成赣江。在南中国,赣江是唯一的沟通长江与五岭的南北走向的河道。由于赣南位于赣闽粤湘的结合部,是中原流民进人闽粤地带的必经之路,四周有大山屏障,中部有广阔的丘陵及河谷平地,自然环境相对封闭。且唐汉以前,这里地广人稀,故有大量土地可供耕种。优越的地理位置及自然条件使赣南自然而然地成为饱受动荡不安及长途迁徙之苦的中原移民的一块理想的“宝地”。据邓迅之《客家源流研究》称:“客家人第一次南迁由中原迁至鄂豫南部,及皖赣沿长江南北岸,以至赣江上下游(311一879年)。南迁汉人一部分渡江后,分布于江西的都阳湖区域或顺长江以下,达皖苏的中部或溯赣江,而至闽赣粤交界地。第二次,由皖豫鄂赣等第一时期旧居,再迁至皖南及赣之东南、闽之西南,以至粤东北边界(850一1126年)”。从上述两次大迁徙,看出客家先民都进入了赣南,尤其以第二次为最。“从唐元和至北宋崇宁元年的二三百年间,江西人口由29.3万余户猛增至2(X)万余户,赣南居全省之冠。宋祟宁中(1102一11肠年),赣南人口达8277的人,这无疑是大量北方汉民南迁的结果。’,②从宋崇宁中至明正德七年这4(X)余年中,客家先民大量集结于赣,与当地土著民族共同开发了赣南。据邱赣华撰《赣南客家与赣南客家研究》一文载:“从东晋时候起,就先后有郑氏、赖氏、吴氏等北方流民迁到宁都、石城一带。出自兴国县籍的江南第一位宰相钟绍京的南迁始祖,就是魏晋时期以中原南迁到赣南的。唐宋以后,人迁者更是蜂涌而至。唐宋二代,人口暴增,在籍户口由唐元和间的262印户增至宋元丰间的133899户,在不到300年的时间里,户数增长了四倍多。这些人有的在此稍事停留,不久又陆续向闽西、粤东进发,有的则就此长期定居,生息繁衍,他们是客家民系形成的基础。此外,有相当大部分是明清之际从福建、广东倒流赣南的客家人,习惯上称之为后客或新客,其数t之多,约占赣南现有客家总数的70%左右。先客、后客加在一起,赣南客家总人数多达以刃多万,占赣南现有总人口的85%以上”。可以说,赣江流域为客家民系形成起了孕育的重大作用,赣南是客家人最早的主要集居区之一,也是客家民系的重要发祥地之一。
——开发了赣南儒学文化。
南北朝前的赣南地处山野僻壤之区,人烟稀少,世称“化外”。时未有全面开发,文化上几乎是一片荒漠。随着唐代汉人南迁,南来的游宦和儒学之士,开发了赣南儒学文化。如唐代大诗人沈侄期、宋之问、张九龄、茶毋潜、孟浩然、刘长卿、白居易等一大批深受儒学熏陶的官吏和文士都曾教化赣南。
北宋末至南宋初,隐居赣南的阳孝本和李阳二人,皆为当时的饱学之士。人称“腔炯二老”。世居虔州城东曾家,一门四进士,显赫一时,名声大噪,号称“虔州四曾”(曾弼、曾彬、曾开、曾几)。周敦颐在南安和虔州任太守期间,既从政又讲学,程晌、程摄、程颐三位儒学名家都受学于他。与此同时,“赣南兴建有赣县的赚溪书院,大余的道源书院,兴国的安湖书院等”。③
——培植了独特的客家民俗文学。
赣南的民俗文学表现丰富多彩,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客家和当地土著文化交流融合的产物。客家民俗文学主要包括有歌舞、谈话、文书三大类。尤以歌舞类为著。它有山歌、儿歌、小调、彩词、酒令、说唱、音乐、舞蹈、灯彩、戏曲、礼仪程式等等。采茶灯发源于赣粤边的安远九龙山。遍布于客家地区的采茶灯和驰名中外的客家味很浓的采茶戏,就是由九龙采茶灯发展起来的。④故客家歌舞确是民间艺苑中具有独特风格的奇葩。
二、 汀州(含汀江流域)
汀州建在汀江河畔。汀江是福建省四大水系之一,唯一通往外省的航道,“一江汀水向南流”。这里地处要冲,历代为闽西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之重地。
其主要的历史地位和作用表现在:
——八佩润客家首府。
唐大历年间,汀州就已成为福建五大州(福州、建州、泉州、漳州、汀州)之一。宋代,大量南迁汉民进人闽粤赣边。南迁的中原民众一批一批涌来,沿武夷山南下或由赣南到汀州宁化的石壁寨(现名石壁村)一带,然后继续移迁汀州郡各属地;一部分人则由赣北向赣南散居各邑。汀州宁化石壁,百姓先祖在此生息、繁衍、播迁,是汉人南迁的主要聚居地和播迁地。人汀的中原民众与当地百越族的闽越及舍族逐渐融合。从而,同化了土著,形成了汉民族支系,成为客家人。
据考,从东晋至明末清初,南迁来汀的姓氏已超过了百家姓。黄遵楷所撰之《先兄公度事实述略》一文中说,“散居于汀州、邵武各属的客家人,再迁梅州”。故客家先民在汀州栖息千年期间,部分民众陆续再度向粤东迁徙。
汀州有优越的地理环境,有汀江流域的水路交通,有州府治所在地的政治、经济、文化条件,汀州宁化石壁寨是当时江西人闽和闽北南来的重要通道。各地纷纷在汀州建会馆。汀州仁人志士荟萃,商贾工匠云集。由于这些历史的原因,汀州自然成为八闽客家首府。
——汀、赣、梅三江的货物集散地和手工业重镇。
(三阳志)载:宋代潮州铺释,“北路山径崎岖,便于舟行,并无铺骤”。“可见当时潮州北通汀赣,以韩江水路为主要干道,通过这一条运输干道,潮州与汀赣加强了经济交往。例如宋代相当发达的潮州陶瓷业,就可能是在赣汀的影响下发展起来的”。⑤宋端平三年(1236年),知县宋慈开辟汀江长途航运、运潮盐至汀。“福建汀州府作为韩江、赣江、闽江、九龙江的分水岭和发源地,在这一时期水上交捅十分发达,当时的方志专设‘水路’一节记载”。⑥由于汀江的疏浚,闽、粤、赣三省往来联系更加密切,通过汀江南流出海,把三省经济与港、澳及海外各国连成一片,使客家经济有了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此后至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汀江航道均是闽、粤、赣边区的主要水路交通线和货物集散地。往返船只号称“上三千、下八百”,可见当时贸易之盛。为满足商贾和居民住家的需要,汀州城不断向外延伸拓展。宋代汀州郡守陈轩曾写下“十万人家溪两岸,绿杨烟锁济川桥”的千古佳句。
汀州是历史悠久的著名手工业城镇。历史上传统的农村家庭手工业相当发达。大批手工业产品在闽、粤、赣边区不断进行贸易交往,尤以土纸、陶瓷、竹木产品汇合到横跨东南数省的庞大商业网络之中,为带动客家经济起到了辐射作用。
——独树一帜的食文化。
汀州客家囿于自然环境和社会形态,其饮食构成、烹调和加工方法及食用方式都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和时代特征。由于先民们在南迁途中,博采各地食品结构之精华,又兼收各民族食品加工之风格,故其食文化丰富多彩,独树一帜。如著名的豆腐干居汀州八大干之首。光豆腐在长汀就可做近百种菜肴。河田鸡是中国五大名鸡之一,(中国菜谱)载:“河田鸡起源于福建长汀县河田镇”。此外“猪肚包狗仔、狗仔包鸡乱(小鸡媛)、鸡乱包麻雀、麻雀包洋参”为汀州名菜。药膳也是汀州一大特色。风味小吃就有60余种。毗邻各县,历代都有人到汀州学烹饪技艺或当老板,汀州食文化的传播影响是很大的。
客家先祖多为“士族”、“衣冠之人”,高贵和显要的身世,决定了他们在饮食方面的极其讲究和刻意追求,正所谓“三代为官、始知食”。1988年1月中国食品出版社出版的(长汀传统食品》作为《中国传统食品》的一个分册,率先出版,里面收人长汀各种传统食品共150种。“食在汀州”,汀州传统食文化的轨迹由此可见。
三、 梅州(含梅江流域)
梅州,春秋战国为百越地,秦至三国属南海郡,西晋至南朝齐属义安郡,南齐中兴元年置程乡县,南汉刘展乾和三年,即开运二年(945年)置敬州,宋开宝四年设梅州府治,元为梅州路总管府,清雍正十一年升梅州为直隶嘉应州,领属兴宁、长乐、平远、镇平四县,加上程乡本属,称“嘉应五属”。
梅州为历史上岭南州郡连接京城和内地通向南方出海口的水陆交通重要枢纽,历来是粤东北的政治中心和兵家必争之地,有“得之控闽赣,失之沦潮惠”之谓。梅州素有“文化之乡、华侨之乡、足球之乡”之誉。⑦
客家先民大批迁徙梅州地区,当在第三次大迁徙时期。自宋高宗南渡,受金人南下、元人人主之影响,客家先民之一部分,由第二时期旧居,分迁至粤之东部北部(约在公元1127年一1644年)。走的路线大部分是由福建汀州宁化转迁汕头后沿东江而上定居下来的。有一部分经长汀、上杭、永定、武平方向迁徙到梅州的。此后有一些客家人因种种原因,由梅州向广东其他地方再行转徙,均以梅州(嘉应州)为发源地。据客家各姓族谱考知“南宋元初迁人闽粤赣三角地带的有刘、温、张、胡、侯、薛、饶、魏、曾、丁、江、陈、徐、文、陆、谢等姓”,“约在元末,居住在汀、赣一带的客人,经汕头迁梅居住的姓氏有张、黄、李、梁、陈、蔡、肖、叶等姓”。
有关资料统计表明,迁人梅州地区客家姓氏达l1l个。从各姓氏的族谱记载表明其祖籍皆源于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一带的中原地区。他们绝大部分都是经过长期辗转之后,才逐步迁移人梅的,到了明代才算安定下来。此时,客家民系诸要素得到进一步深化、成熟。其主要的历史地位和作用表现在:
——保存汉唐音韵的客家语音。
梅县客家话比起其它地区的客家话则更接近中原旧音。例如唐宋时代中原语言中原有的〔一p」、〔一t]、〔一k」一套塞辅音结尾的人声韵,现代北方话已经消失了,与之相对应的〔一m]、[一n」、一套鼻尾韵,北方话也只保留了[一n]、【创、而〔一m」已完全消失了,但梅县客家话则完整地保留。著名语言学家俞敏教授下结论为:“追全浊送气的踪就是考证客家迁徙的痕迹佩”“客家人在迁移的途中不自觉地留下了许多‘记认’(记号)。这些‘记认’有的是实物,而更多的则是语言”。“作为客家人,对自己的‘母语’阿姆话(海外侨胞喜称为‘阿爸话’)可谓再熟悉不过了”。⑧
客家先民来自中原,由于语言的保守,当代客家话的语音框架,基本上保存了原有的面貌。客家方言的特点,基本上是梅州方言的特点,这特点就是章太炎在(岭外三州语)里面所说的客家人“言语敦古”。梅州话对古汉语语法的许多方面都有所继承,所以可以这样认为:梅州方言是客家方言的代表。中央广播电台客家话播音都以梅州方言音韵为标准的,体现了梅州客家方言的特异性。
——构建多神崇拜的信仰习俗。
客家先民早期迁徙到南方山区定居,经常受到天灾、兽害、战乱、劫掠、疾病等的严重威胁。为了消灾息难,人们把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如嫁娶、喜庆、丧葬、修造动土、疾病医疗、安名、出远门等,都要先行问问那些“堪舆师”、“算命先生”方敢做事。建立在本乡本土的神坛祠庙、神灵菩萨,成了他们朝夕祟拜、祈求保佑的偶像。至于民间信仰的神抵庙宇则有孔子庙、文昌祠、关帝庙、妈祖庙、岳王庙等,住宅里则设有龙神、门神、灶神、井神等,乡村则有公王、伯公、社官等,城市则有城煌庙。此外,还有各地神灵,既多又杂,数不胜数。
客家人最神圣的信仰,莫过于对祖先的祟拜。几乎各姓宗族都有祠堂,为历代祖先立牌位,造坟墓,有的还有祭祀的尝田公产。他们讲究“风水”,实行“二次葬”的习俗,实质上就是崇敬祖先的表现。旅居海外的同胞,“多利用祭祀祖宗和修族谱的手段,一代接一代地数典记祖,由爱祖先而发展到爱家乡和爱祖国”。
“梅州的宗教信仰主要有佛教、道教、天主教、基督教4种”。鼎盛时期全境的佛庵寺庙达印3座之多。⑨
上述的民俗信仰在客家地区都很普遍。随着人们对自然灾害以及人类本身生老病死等客观规律逐渐有所了解,对神鬼命运那一套封建迷信不那么相信了。此外,节日习俗、婚嫁习俗等一直遵循中原汉族的传统习惯。
——形成飘洋过海客家人的发祥地。
客家人迁居梅州地区后,为繁荣南疆山区的经济、文化立下了汗马功劳。随后,因山多田少,人口稠密,战事、避祸等原因,又迁至湖南、广西、四川、湖北、海南、台湾、香港、澳门等地。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大批客家人又从梅州诸县逐渐迁至东南亚一带。这些去南洋的客家人,在家乡没有商业根据地的港口,也没有航海贸易的经验,因此,一到南洋,经济上便与故乡脱节,而成为独立无援的移民,只好靠双手劳动,或从农工,或经营矿业、披荆斩棘,替人开埠,成为南洋群岛的“开埠功臣”,为侨居国的繁荣昌盛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从客家先民古代由北向南迁移,再从南方向南洋迁徙,最后走向世界,很大程度上是地理环境决定的,如中国向海外迁移,最接近南洋群岛的是闽粤两省人”。⑩在粤东,潮、惠梅州之人,迁移海外。
“海水所到之处,就有华侨,有华侨的地方就有客家人”。从梅、汕地区出去的客家人占绝大多数,现在回来寻根渴祖的客家人或客家后裔绝大部分都是操梅州地区客家腔。
综上所述,只是闽粤赣三省结合部客家民系形成事象中的一个缩影。今天客家地区的最早居民,是古越族的一个或几个支系。自东晋以来,由于大批汉民多次南迁,带来中原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生活方式,随着岁月的推移,反客为主,同化了当地土著,形成的只是汉民族支系,主体是汉人,而不是土著。
客家民系的形成,是一个动态的历史过程,这一过程的实现,是以不同形态的客家先民迁人赣南、闽西和粤东北为其基本前提的。“故而,这一过程的开端,应该以北方人民大规模的南迁运动基本中止为标志,而其完成则当以由大本营地区迁出之居民能够在总体上保留其语言文化特色为标志。从这个角度来讲,客家民系形成的过程,其上限应该在南宋末年及元代初年,而其下限则在明代中后期”户故而,在闽粤赣客家大本营繁衍生息了数百年之久的汉民方可称为客家先民,由此播迁出去的方可称为客家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