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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从何来\粤赣闽边是孕育“客家”群体的摇篮 创建日期:    字体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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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者:杨 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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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赣闽边是孕育“客家”群体的摇篮

 

 

我是一位考古与民族研究工作者。试图从亲自参与挖掘和手头积累的资料,探索一下客家民系的形成问题。结论是粤赣闽边是孕育客家民系的摇篮。

一、大量的文物古迹是客家先民早期栖息于粤赣闽边的佐证

人们常说,粤赣闽边区是客家的大本营,这是有史实根据的。自秦汉起,广东北部便是秦汉军旅、居民从五岭北越岭南伐、南徙的一处通道。境中的连县、阳山、南雄并为秦汉设置徨溪关、阳山关与横浦关等关塞戍卫所在地。今广东的龙川县,便是秦末汉初中原王朝所遣吏官赵佗出任县令的地方。乐昌县筑设的“任将军城”、“佗城”城池戍居是吏官任嚣、赵佗所为。.韶关的莲花山在汉时,亦筑有“汉城”。英德则筑有“万人城”。今韶关的曲江、始兴、南雄、乐昌、连县、连山、阳山、英德等县境,掘得数以百计的汉至六朝墓葬。从出土文物可见,这些墓葬既有中原与两湖特色的器物保留,还有中原各王朝的纪年文字。如曲江河边一座“咸康八年(公元342)东晋纪年墓内,甚至还有“孝子李立”与“孝子邓立”的两条碑文,显示该墓是由李、邓两个不同宗姓的孝子共立。这就是(史记)所载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发诸中原“尝通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时被遗的“赘婿”(赘婿,是中原行女招男婚嫁俗,即上门婚俗的男子)。它于广东北部出土,也是秦汉南徙该地一类遗民到晋代仍有承传的见证。

在广东东北部,秦置龙川县属的五华狮雄山,汉初赵佗曾筑设有“长乐台”亦称台城(今城址尚存)。沿台城东去,兴宁新好有“秦皇坪”称的地名,其近处曾掘得汉代铜铸编钟6件。梅县南口寺前村,掘得贮有8.5公斤汉代流通铜钱的汉代铜蹲一件。梅县北门岗曾掘得刻有“太始八年”(公元272)纪年的西晋墓与无纪年的晋、南朝墓以及“神龙元年”(公元705)纪年的唐墓,在这些出土的许多青釉瓷器中,有南京等地晋、南朝期墓中常见之青釉瓷鸡首执壶、唾壶等器,可见其中不少墓主,本是从南京等地转徙而来的中原徙民。

江西的中、南部,秦时为南野地,属九江郡。公元前214年当秦遣尉将屠唯“一军守南野之界”时,即已成为中原南徙遗民所经之一路线,沿赣江经赣州至横浦(今大余),人岭南之南雄,均曾筑有驰道。汉武帝六年(公元前135),遣灌婴略定江南为赣州时,于赣州西南益桨溪(今之上犹江)曾筑有古城,用于防患岭南建南越国称王呼帝之赵佗人侵的(《太平寰宇记))。武帝刘彻元鼎五年(公元前112)遣汉将杨仆出豫章,下横浦南伐时,其舟师也同循此赣而往。总之,自秦汉起,赣南大幅地方同是军事、政治中心,同属于中原遗民南徙常留之要地。证之考古材料:今永新、宁都、吉安、赣县、南康、兴国等地,同样有见汉魏六朝及唐末期的墓葬保留,连接粤北的大余,还保存有西汉时的南野故城城址(张小平《江西历史文物》19842)。宜春等地,有西汉木撑墓及汉代古墓群((光明日报)1983911日报道)。赣州之南郊,甚至还出土有汉代画相砖墓一座((文物》19826)

福建的西部,汉光武帝建武三年(公元27)置会稽郡时,属南部都尉辖属。晋太康三年(公元282)置晋安郡时,有新罗县的置设。凭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江南道五”条载:“开元二十一年,福州长史唐循忠龄潮州北,广州东,福州西光龙洞,检责得诸州避役百姓共三千余户,奏置州,因长汀溪为名”设立汀州。境中的长汀、河田乌石米等地,曾有汉代流行遗物如铜傲、铜刀币、铜半两钱、铜鼎与铁刀、铁剪等物出土(见长汀博物馆陈列中的展品)。宁化江背出土的一批陶器,也是汉代墓中常见的器物,与赣州东汉前期画相砖墓中该项陶器相类。

大量的文物古迹足资证明,早在秦汉以来,中原汉人南迁的遗迹就到了粤赣闽边,客家先民就开始在这块土地上栖息。

二、粤赣闽边独特的自然、社会环境是孕育客家民系的良好条件

众所周知,我国从东汉末人魏、晋、南朝转隋、唐、宋,有过东汉末之黄巾起义,三国之魏、蜀、吴鼎立,晋代之“八王”“永嘉”之乱,唐代又遇黄巢起义,南宋临安陷落等等,招致战争频仍,灾荒不断,民不聊生,居民处于深渊之中徨惑不安,都有寻求能够苟安乐土的念头。这就出现了中原汉人不断自北而南播迁的历史。而这几百年间,“江南”、“吴土”、“广州”的地方,是移民最为理想之地。凭广州与梧州等地出土的晋代砖文揭示:“永嘉世,天下灾,但江南,皆康平”。“永嘉世,九州空,余吴土,盛且丰”。“永嘉世,九州荒,余广州,平且康”。((广东出土晋至唐文物)书册和笔者(广东晋南朝隋唐墓葬)(香港版))。当时的赣中、南与闽西归属“江南”、“吴土”中的范围;粤北与粤东北,则为“广州”辖领地。砖文记载着:永嘉乱世,天下九州都闹“荒”、“空”、“灾”。唯独上述地方仍然“康平丰盛”,是一处富足、偏安的生存环境。这无疑受到当时徨惑居民思迁向往和青睐的地方。据《南越志》载:今大埔县(前称义招)在东晋义熙九年(公元413),已有“流人营”的组设。“流人”,即晋代南徙遗民,“营”,是当时收容他们生存的机构。无可置疑,东晋年间已有不少移民徙人其间了。闽西汀州,据<元和郡县图志》载:在唐开元年间有近三千余户的徙民,因“避役”而徙该地,由此还设置了“州”的行政区,定名“汀州”。

除了政治、社会的环境之外,还有能够让他们足以生存、自足发家的自然环境也是重要因素。因为广东北部与东北部,位于五岭山脉的南端,北部有高踞的大山,南部则有一泻平川,与之相连的福建西部,正界五岭山脉的东端,也有西北位高、东南位低的地形。界此两地中间之江西中、南部,则是东、南、西三面环山,丘陵绵连,一直延伸出长江流域。粤赣闽边境内有驰名的东江、北江、韩江、汀江、赣江大小河流纵横交错。气候又属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如此优越的广阔山地,众多的大小河流,宜农宜林宜牧宜渔的气候条件,开发潜力很大。北方移民既可在此获得苟安,更可利用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创建新的家园。

三、经过长期的磨合、融化,最后在粤赣闽边形成了客家民系

一个民系、群体是在迁徙、杂处过程中融合的产物。自秦汉中原移民到南方以后,粤赣闽边称“客”、“流人”、“侨人”之类的呼称就陆续出现了。那究竟到何时“客家”民系便形成,有正式称呼为客家呢?笔者在(客家人考略》与(客家人与海外考古实物新证》等文曾作过上限在隋代,下限在宋代的设想。依据是《隋书》上已载有“客皆注家籍”、即隋时已有了他们徙途中的户籍材料。宋代(太平寰宇记)载的“一曰客户”,即宋代已正式有了“客户”称的出现,即系“客家”人孕育、形成的时间。在这之前的许多“客”之说法,只是形成的过程。如《三国志·吴书·孙策传》载:孙策于建安五年(公元2(X))单骑外出时,便有谓:“卒与客遇,客出伤策”。唐代刘禹锡任广东北部连州刺史时所作《莫瑶歌》诗中,亦有其瑶人:“婚姻通木客”。当然,两宗“客”说均尚难作出界定为是“客家”民系。不过据《太平寰宇记》载有《上洛山木客歌》,且谓上洛山木客“自言造阿房宫伐木者也”。明代邝露《赤雅)也载,“所称的‘木客’,便是自秦时造阿房宫采木,流离于此”者。相传称之“木客”者,本是秦灭六国后遭到南遣南方从事伐木的一支六国官贵遗宵,他们息影山林,饱读诗书,故都多能赋歌吟诗,因而江西兴国居民尊崇他们为山歌祖师爷(福建版(客家)杂志1997年第3期肖桂全等文)。这些资料只能说明“木客”是一支中原徙民。一直到了宋代,苏东坡官滴岭南,途经赣州作《虔州八景图诗》中云:“回峰乱嶂郁参差,云外高人世独知。谁向山中弄明白,山中木客解吟诗”。苏东坡仍称他们为“云外高人”,显然还不能和“客家”称呼相一致。由此可以认为,任何民系(亦包括民族自身)的孕育形成和出现,往往都是不与称呼的确定同时发生在同一时间的。民系的孕育、形成,是一定时间中客观存在的产物,很快会被人发觉和被人承认,出现相对较早;而名称的确定,则需先行有个始呼(即由别人呼称,亦即他称),然后再经自身同意、首诺(即自称)这一个发展过程,名称的确定往往相对较晚。比如我国汉称的汉民族,它起于汉代王朝的建立,其群体于汉已形成和出现了,然其称汉人,还是在东晋十六国和南北朝间,其居长安、洛阳两京城的原居民仍保留“行汉礼仪,服汉衣冠,遂逐渐地称之为汉人”而起(《中国大百科全书·民族)“汉族”条);有见称汉族,则在东晋、南北朝之后。本此道理,今客家民系的群体出现,按隋代已有了徙民途中的居留户籍,宋代已有了“客户”的呼称,加之于唐时还有了“木客”这样的称谓,它于隋唐至宋间已经形成和出现“客家”呼称是可置信的。今依客家宗姓各建土楼、围龙屋与碉楼城堡式房子聚居生活的事实,可进一步论证客已有家了。该三类房式,除碉楼城堡式房子有和广州东汉墓出土“坞堡”称的房式近类,出现时间稍早外,其土楼与围龙屋今天能够查到其始建时间的,都是在宋明特别是明清这段时间,故对其见以“客家”呼称,也当同时发生在宋至明代间。

至于“客家”这一民系是如何组合形成的?承前所述,秦汉起中原汉称徙民南来已与当地扬越、闽越、陆梁、山越等称的原住居民相融合,六朝后以各种“客”称、流人、侨人称的徙民已与当地由瑶、舍,特别是瑶人称的原住居民作了融合。唐代刘禹锡《莫瑶歌》中已有瑶人“婚姻通木客”句,而清初屈大均(广东新语·人语》“瑶人”条也载有:“瑶率盘姓”,“其非盘姓者,初本汉人,以避赋役潜窜其中,习与性成,遂为真瑶”。这些资料记录了汉人与当地瑶人融合的史实。更有可资证明民族、民系可融合的事实是“语言”,今之粤北的瑶人,粤东北与其他地方的舍人,均以操客家方言为主,这是因为他们在与客家人融合过程中,语言互相移植,而客家方言已为他们所接受的结果(有关这点,笔者还撰有瑶、舍两族探源另文,请详见(广东民族研究论丛》1996年第8辑,于此从略)

综上所述,粗略可以看到,客家是汉族一支民系,她是历经一个几百年的岁月,自北而南,辗转到了粤赣闽边,再经过长时期与当地原有瑶、舍等少数族群劳动、生活、磨合、融化,到了宋明年间形成了客家民系。可以说,粤赣闽边是客家民系的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