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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者:饶任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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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传统文化逐渐融人大中华文化之中
饶任坤
客家文化是从中国封建社会的胚胎中孕育出来的,封建社会的宗法制度、自供自足的自然经济、封闭的社会、封建地方割据势力、非高度集权化的政治、文字与语言的不一致等等,都成为客家文化产生发展壮大的沃土,中国封建社会的终结,预示着客家文化走上衰落的阶段。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它发生、发展、消亡的过程,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客家文化为人类社会中众多文化景观之一,有它存在的价值,有它的社会功能,有它昔日的灿烂辉煌,但它也必将在未来人类社会长河中逐渐演变消失,融合在新的大中华文化中。我们在新旧社会之交,亲身体验到客家文化的巨变。如果以新中国诞生为界,在这之前的中国,为封建社会和半殖民半封建社会,客家文化受外界影响小,变化缓慢。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标志着中国半殖民半封建社会的结束。在大一统的社会里,全国地方、民系的文化都趋向统一。首先在语言统一方面迈开了步伐,从50年代起全国推广普通话,这是语言方面的重大变革,是积极进步的举措。然而,从50年代起至改革开放的30年间,政府对人们生活方式、对民间风俗习惯、衣食住行、婚丧喜庆、节日庆典过多的干预,全国不论民族民系,几乎都在一个模式里生活,只承认共性,而否定个性。到了1958年人民公社化始,人们的行为受到严格的约束,不得随心所欲地进行民间传统的文化活动,连祭祖扫墓也是被禁止的。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横扫“四旧”、大破大立的恶浪席卷全国,五千年的历史文化,象没有一点可以继承发扬光大似的,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还有什么弘扬客家文化可言呢?客家文化已经淡化了,客家人对它也淡漠了。改革开放后,国门洞开,在引进西方先进科学技术、管理经验、人才资金的同时,西方文化也源源不断涌人,身居山区又被社会封闭了几十年的客家人,扬起风帆,冲进当今世界经济文化大潮奋力搏击,这样,客家文化与西方文化交流日益密切,两种文化的碰撞、对接、融合,使客家文化在更大更广的范围内快速扬弃,仅仅一、二十年间,客家文化与过去几十年前相比,发生了料想不及的深刻变化,朝着健康、繁荣、多姿多采的方面发展,朝着与全国现代文化内容相一致的方面发展。
在将近半个世纪中,客家文化到底在哪些方面发生变化呢?
一、客家方言。客家话是中原汉人南迁的产物,它作为南迁客交际、表达思维的工具,也是连结客家乡情体现客家文化的心理最好的触媒。客家方言的形成需要经历漫长的过程,一旦形成了要在这支庞大的民系消失,用今天提倡的普通话取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从发展的观点看,终究要取代的。自50年代全国推广普通话以来,普通话在客家聚居区日益流行了,会讲普通话的人越来越多。建国前,梅州地区很难见到会讲北京话的人,也很难听到北京话。而今却迥然不同,在县城好镇中,医院、学校、工厂、机关、商店的一般工作人员,连一部分农民都会说普通话。由此观之,在客家聚居区,同时使用两种语言,即客家话和普通话,与非客家人交往说普通话,客家人之间来往即讲客家话,改变了过去使用单一客家语言的状况。
在外地工作的客家人,数量可观,有好几百万,他们大多在当地扎根,有的配偶均为客家人,大多数配偶是外地人,他们已繁衍几代人了。配偶是外地人的,在家不讲客家话,他们的后代都不会听不会讲客家话。有的两夫妇都是梅州人,但他们在家不讲客家话,其子女连客家话也听不懂。时代变了,客家人过去遵循的“宁卖祖宗田,不忘祖宗言;宁卖祖公坑,不忘祖公声”的先民遗训,在现代客家人中已很少人遵行了。如此继续下去,已散居在外的几百万客人的后裔和今后不断往非家家区工作谋生的客家人的后裔就不会使用客家方言了;在客家地区则客家语与普通话并用,而普通话使用的频率会愈来愈高,在公众场合,在人员交往中、工作关系上使用普通话,在家里则讲客家话,最终地方方言包括客家方言,被全国通用的汉语言所统一,这是历史的必然。
二、客家民居。客家民居建筑更能反映出客家文化的博大精深,它是在特定历史条件和地理环境中形成的,与全国其它汉民系、少数民族的民居建筑有明显不同的风格,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围龙屋,它属殿堂式或叫宫殿式的房屋,气势恢弘壮观,房屋结构复杂、线条流畅对称,建筑精美,巧夺天工,富丽堂皇,所有厅堂的木石梁柱和墙壁都有雕刻和绘画,荟萃着能工巧匠高雅精美的艺术杰作。房屋坚固,经久耐用。客家人历来有聚族而居的传统习惯,一座房屋住一族人,别姓他族是不能同住一屋的。大的房屋可住同族几百户人,小的也可住十户八户,一般都住三、五十户以上。这种民居建筑在全国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堪称全国古代民居建筑的奇观。它是客家人智慧的结晶,为客家地区重要的人文景观。
新中国成立后,都按照社会主义模式进行建设和改造,城乡社会经济和资产的占有都发生了根本变化,社会大部分财富由被少数人占有变为全社会均有,没有贫富之别,每个公民都按自己劳动分额所得仅仅能够维持生活,大家的收人几乎在一个水平线上,差别十分微小。因此,客家民间大规模营造耗资多费工用材大的围龙屋从1950年起就停建了。
自改革开放以来,老百姓走上了富裕路,其中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发了财,于是民间大兴土木,营建新房,这时,客家地区民居建筑与全国各地大同小异,都是钢筋水泥结构的楼房,即使是大富翁,也不会修建围龙屋了,由此可见,当代客家民间建筑,已无地方特色,也无民系传统风格,建筑的结构、用材、样式、内外装修,全国都趋于一致,这就是民居建筑文化的大融合。
三、客家衣食。客家先民南迁时,南方平原富庶之区早已人口稠密,难寻立足之处,只好到人烟稀少的山区丘陵,靠自己劳动的双手,披荆斩棘,艰辛备尝,开垦种植,从而养成了勤俭节约、吃苦耐劳的精神,在饮食穿着方面都不奢华。平日百姓家庭的主菜为青菜、糟麻、咸菜、菜脯、榄角之类。喜庆节日最喜欢吃的是酿豆腐、鱼丸、肉丸、红炯猪肉,有亲朋作客,都是酿豆腐肉丸招待。如办新婚、祝寿、弥月、上丁喜酒,比较好的为参鸡席,再高级一点的为窝鸭席,最高级的为三八席。总的来看,客家人吃的远不如经济发达的广州、珠江三角洲、潮汕地区流行的粤菜、潮汕菜。粤菜、潮汕菜品位高,用料高档,制作精细,烹调技术独特,因而闻名海内外,久负盛名。而客家菜则登不了大雅之堂,外地人不喜欢吃,只有客家人爱吃。
服饰方面。客家人历来俭朴,男穿正面开襟唐装,女穿右侧开襟唐装,男女均穿宽筒裤,便以农田耕作。妇女喜留发髻,披一尺见方青色头巾。客家人以常年赤足著称,那怕天寒地冻、北风呼啸,仍赤足上山割草下水田做工。一年只有过年时节穿鞋,这就客家人的日常打扮,也铸就了客家人独特的外观形象。
建国后,客家饮食服饰装扮随着生活水平提高和新潮的冲击,有了很大的改观。过去年节才有吃的酿豆腐、鱼丸、肉丸已是家常便菜。在酒店请酒或在农村请酒,再不是过去的参鸡席、窝鸭席了,几乎都是时菜,鱿鱼、甲鱼、石班鱼、鳗鱼、虾、蟹、乳鸽之类佳肴,受粤菜、潮汕菜影响越来越深。
服饰变化更显著,过去客家传统的服饰已进历史博物馆了。早在50年代,开始流行解放装,进人80年代,人们的穿着打扮为之一新,讲求时装,男着西装、牛仔、茄克,女穿变化莫测日新月异的时髦装束,大家都在追新潮,香港、广州、上海、北京流行什么款式,客家地方也随之流行。过去称赤脚大仙的客家人现在春夏秋冬都穿鞋穿袜了,连种田人都穿雨鞋做农工。由此可见,现在客家人的衣饰装束已无特色差异,这是全国服饰文化大融合的结果。
四、客家风俗。客家地区和全国一样,一年中最大的节日是春节。春节活动内容与全国大体一致。年三十日敬祖宗,这是客家人特别崇敬祖先之故。客家地区有不少过元宵节的,也有很多地方只过上丁节而不过元宵节,如兴宁市,绝大多数人过上丁节。上丁节从正月初八开始,到正月十八结束。每个族民的房屋在哪一天为上丁节,是由这栋房屋的始祖决定的,以后世代相沿。因此,上丁节亦可称为家族节。实际上也是男丁节,族人生女不上丁,带有对妇女的歧视性。建国后30年,以阶级斗争为纲,联宗祭祖是非法活动,上丁节就无人敢去组织活动了。80年代后,客家地区又重新燃起上丁节的灯火,但与过去已不能同日而语。过去上丁节内容丰富多采,隆重热烈,而且封建色彩也比较深厚,有祖尝钱活动,经费比较充足,而今上丁,族中有热心人,到各家各户写红贴,大家捐资凑热闹,但乐捐者越来越少,热心人渐渐失去热劲,筹不到钱,上丁节就热闹不起来。现在许多人愈来愈精明,不在上丁节上花心思,却在挣钱发财方面下大力。
客家婚丧习俗,从大的方面看,与全国大致相同,但也有其特点。旧时客家婚姻形式主要有大行嫁、童养媳、等郎妹、二婚亲、纳妾,也有少数一夫二妻、招赘、隔山聚亲。无论何种形式的婚姻,均是媒约之言父母之命的封建婚姻,洛守“三从四德”的封建伦理。自1950年颁行婚姻法后,广泛宣传,家喻户晓,原来的童养媳、等郎妹、隔山娶妻的婚姻废止、婚姻自己作主、自由恋爱成亲,至于二婚、招赘则受到(婚姻法》的保障。
大行嫁为客家普遍流行的也是最主要的婚姻形式。这种婚姻一般经过议婚、订婚、完婚三个阶段。完婚即举行结婚仪式,新娘坐花轿,到男家上厅,新郎新娘拜祖宗后人花烛洞房,有族人、邻里闹洞房的戏剧场面。建国后,提倡新事新办,节约办婚事,反对铺张浪费。因此,旧时的婚礼被革除一新,变得简朴、大方、得体,省钱、省事、省力。婚礼仪式几乎与全国各地一样,已无地方民系特色。
客家丧葬风俗最大特点是二次葬。二次葬又有大小葬之别。家庭富有的长者和有身份的人死后,则选择大葬,一般的人死后则实行小葬。客家丧礼诸多,为把丧事办得隆重体面,以示子孙孝道,不惜倾尽家产,甚而举债卖田。开销最大是为死者做斋,族人、亲戚、朋友前来吊唁吃斋饭。有不少家庭,丧事办完了,子孙生活却陷人困境。建国后,繁文褥节费财费神的丧礼进行革除。50至70年代,一切丧事从简,不做斋,还提倡火葬,各县都设火葬场。从80年代以来,办丧事讲排场,做斋搞迷信活动有所回潮,但要想完全恢复从前浩繁丧礼是不可能的了,最终还是要在全民中普及卫生、省钱的火葬。
总之,除了上述客家传统文化,还有其它传统文化在近50年中都发生巨变,在此不再赘述。但可预见,再过若干年,客家文化必将全部融合到大中华文化中,客家文化仅仅成为在某一时期中存在过的历史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