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方言为何以梅县话为代表

谢永昌

方言是识别和区分民系的第一要素。客家方言是在古汉语的基础上吸收了一些少数民族(主要是畲、瑶族)语言成分而独立发展起来的汉语分支。客家人最主要特征和标志是操客家方言，故客家方言是界定客家的首要标准。

客家先民来自中原，在南迁过程中不忘保持自己的语言和风俗习惯，严格遵循“宁卖祖宗田，不卖祖宗言”的祖训，虽与少数民族等语言有所交流、融合，但仍保持了中原古汉语的主体成分，古汉语的语音特点都保留在客家方言里。故客家方言一直被语言学家视为古汉语的“活化石”。梅县话则被公认为客家方言的代表，本文现就此问题进行探讨。

一、梅县话具有较多客家方言特点

根据《中国语言学大辞典》①、《中国文化辞典》②以及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所长李荣先生在(汉语方言的分区》③提到的有关客家话特点，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

(一)送气音丰富，古全浊声母字，今逢塞音、塞擦音，不论平仄多读送气清音。

(二)古次浊平声、古次浊上声与古全浊上声都有读阴平的。

(三)有鼻音韵尾[一m]、〔一n]、〔一习]和人声韵尾[一p〕、〔 一t]、[一k]。

(四)有六个声调。

客家话的特点，还有一些，如无撮口音;古非组声母字一部分保留读重唇(双唇)音〔p]、[p‘」、〔m〕，如“斧、腹、孵、肥、符、忘、网、袜”等字;保存了不少古语词，如拗(折)、祈(砍)、地(坟墓)、月光(月亮)、做家(勤俭)等。但客家话最主要特点，还是上列四个方面。现先围绕这四个方面来讨论。

1.梅县话送气音很丰富:

(l)古全浊平声字，如“爬、婆、肥、皮、葡、排、赔、袍、盘、贫”等都读「p‘一〕，古全浊仄声(含人声)字，如“备、抱、办、部、倍、拔、别、白、薄、仆”等也都读〔p‘一];

(2)古全浊平声字如:“驼、提、途、啼、抬、桃、条、头、甜、谈”等都读〔t‘一〕，古全浊仄声(含人声)字，如“惰、定、代、大、地、踏、达、夺、狄、笛”等也都读〔t‘一」;

(3)古全浊平声字，如“查、斜、挫、齐、迟、徐、除、裁、才、锤”等都读〔ts‘一]，古全浊仄声(含人声)字，如“住、寨、渐、造、座、杂、泽、绝、直、疾”等也都读【ts‘一」;

(4)古全浊平声字，如“卡、其、奎、乔、求、钳、琴、擎、狂、强”等都读仁k‘一〕，古全浊仄声(含人声)字，如“件、劝、俭、去、旧、及、杰、极、屐、局”等字也都读「k‘一〕。

从上列四组送气音例字可看出梅县话送气音极为丰富，古全浊声母字，不论平仄都分别有读[p‘]、[t‘]、[ts‘1、[k‘]送气音的。而非梅县音系的一些客家话古全浊声母字，即使舒声部分的送气音与梅县话相当，其人声的送气音，则未必有梅县音丰富，何况有不少地方的方言，如长汀、连城、清流等地已没有入声④。

2.李荣先生在《汉语方言的分区》一文中指出:客家话区别于其他方言的特点是(l)古次浊平声与(2)古次浊上声、(3)古全浊上声三项都有读阴平的。并以梅县音依来历分四类举出客家话今读阴平的例字。

古次浊平声与古次浊上声及古全浊上声三项都有读阴平的，这是客家话区别于其他方言(包括赣语)的最主要的特点，也是李荣先生对客家话语音特点的科学的总结。他用来举例的例字，认为可以作为客家话鉴别字。其例字表之所以完全采用梅县音，这无非说明梅县话在客家方言中较具特点和代表性。

3. 隋唐宋时期，中原古汉语里有一套舒声鼻音韵尾[一m]、[一n]、「一司和与之相对应的一套人声塞音韵尾〔一p]、[一t]、〔一k〕。这两套韵尾，今梅县话保存俱全。

如梅县话的舒声字:“凡、担、贪、谈、谭、南、蓝、婪、沾、詹、参、蚕、衫、禅、甘、堪、岩、函、含、庵”等字均收[一m〕韵尾;

“班、潘、满、番、环、繁、湾、完、单、滩、弹、难、懒、山、刊、顽、闲、还、泉、权”均收卜n1韵尾;

“邦、彭、猛、盲、横、轰、钉、厅、冷、程、声、城、庚、坑、行、名、岭、惊、迎”等字均收t一们韵尾。

梅县话的人声字: “法、答、塔、踏、呐、呐、蜡、扎、札、插、杂、闪、涉、甲、鸽、恰、合、狭、压、鸭”等字均收〔一p」韵尾;

“j又、泼、拔、袜、末、发、伐、活、挖、滑、答、达、辣、折、察、撤、设、舌、结、瞎”等字均收〔一t]韵尾;

“百、魄、白、脉、麦、划、笛、沥、历、摘、尺、石、客、扼、劈、迹、鹊、剧、额、逆”等字均收[一k]韵尾。

从以上所列例字，可清楚地看出梅县话保存了完整的从中原汉祖语里传承下来的鼻音韵尾及人声韵尾，而且对应非常严整。而其它地区的客家话这两套韵尾则有不同程度的变化。例如:粤北一带客话，“鼻音韵尾无[一m〕，只有〔一n一习〕，或鼻化韵;人声韵尾只有卜t一?]，甚至[一t]尾也已消失”。⑤

福建闽西的长汀、连城、宁化的鼻音韵尾无[一m一司，只有[一们。长汀和连城的入声韵尾已全部丢失。⑥上杭的人声韵尾只有[一k]和[一?〕。⑦江西赣南的宁都也只有〔一p〕和〔一?〕。⑧而四川华阳凉水井的客话人声韵尾则仅乘卜?〕⑨。

4.梅县话的声调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阴入、阳人六个声调。而闽西的长汀、连城只有五个声调，且没有入声。长汀的人声归为阳平和阳去，而连城的人声则归到阴去和阳去。⑩。宁化虽有人声，但不分阴阳。;江西赣南的石城、广昌、平声分阴阳、上、去、人不分阴阳，也只有五个声调⑩。

(语言学百科词典)。及(中国语言学大词典》。的《客方言)(或《客家方言》)词条提到客方言的特点时，都说客方言有六个声调，平声人声分阴阳，上声去声不分阴阳。这不难看出是依据梅县音系来说的。语言学家之所以视客方言为古汉语的“活化石”，除了客方言保留了大量古汉语语词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客方言(特别是梅县话)还保留了完整的古人声。现在普通话以及今中原地区的北方话，人声已消失，古人声都转到平、上、去三个声调里，即“人派三声”。唐宋诗词或今人作的旧体诗词，其格律都是遵循古代平仄(平声包括阴平、阳平、仄声包括上、去、人)声韵，否则在音律、节奏上就不协调。用普通话或某些已丢失人声的客家话来读押入声韵的古诗词(如杜甫的《哀江头》、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岳飞的(满江红)等)或读诗词中出现需念仄音的人声字，都将造成读来不押韵或平仄不谐和。而用梅县话来读则无此弊病，既协律押韵、平仄和谐，又语调铿锵优美。例如(限于篇幅，仅举后者):唐代李端的《听筝》诗:

鸣筝金柔柱，素手玉房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此诗属五言绝句的平起式，其平仄格式为:

④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对照此格式，可知诗中第三句的“得”字和第四句的“拂”字，本应读仄声的，可现在普通话却分别读〔。tY」和〔。fo〕都为平声，故读来平仄不相谐，而用梅县话来念。则分别读为:【te划和【fu叨都是仄声(阴人声)，正合该诗的平仄格式。

又如，宋欧阳修(采桑子》词:

群芳过后西湖好，

狼藉残红，

飞絮蒙蒙，

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歇尽游人去，

始觉春空。

垂下帘拢，

双燕归来细雨中。

《采桑子)的词谱为:

④平@仄平平仄，

@仄平平。

@仄平平，

@仄平平

@仄平。

④平@仄平平仄，

@仄平平。

@仄平平。

@仄平平@仄平。

从词谱来看，此词的上闽第2句的“藉”字和下闽第2句的“觉”字均应读仄声，但普通话分别读〔:tci][。toye〕都是平声，与词谱不合。而梅县话此二字则分别读为[sit」【kok。〕都是仄声，完全与词谱相合。

从以上几点，充分说明梅县话至今仍保留了大量的古汉语语音及古人声。如果客方言为古汉语的“活化石”，那末，梅县话最具客方言特点。下面再从其他角度来探讨。

二、使用梅县音系的客家人较多

梅县话属客家方言粤台片。，根据有关专家的划分，粤台片包括广东东部的20县市、北部的3个县市以及台湾省西北部3个县、南部2个县。即广东东部的梅县、蕉岭、平远、兴宁、五华、大埔、丰顺、紫金、新丰、惠阳、惠东、宝安、龙门、佛冈、清远、从化、增城、海丰、陆丰、东莞和广东北部的韶关市、曲江、英德以及台湾西北部的苗栗、新竹、桃园和南部的屏东、高雄共28个县市⑩。这样划分不无道理，因为上述客家县市的音系与梅县音系是大体相同的。不过，依笔者浅见，粤台片还应包括今粤东的梅江区(县级区);粤中的龙川、连平、河源;粤北的翁源、仁化、连县。因为它们的音系与梅县相同或相近。此外，据知与梅县语音相近(即完全可以通话)的还有福建闽西的武平、永定、上杭;江西赣南的寻乌、定南、龙南;海南的澹州(那大市);广西的陆川、博白、贺县、钟山、柳城、柳江;湖南的汝城、浏阳、平江以及四川的荣昌、隆昌、资中等县。以上这些县市的客方言之所以与梅县语音相近，原因是该地客家人多为清代从嘉应州迁移去的。

根据《梅州侨史》等最新统计资料表明，分布于海外84个国家和地区的客家人有l以9余万人0，而属梅州籍的有290多万人。，他们多分布于东南亚、美洲和澳大利亚等地。占了整个海外客家人的近30%。若加上那些虽非梅州籍，而口音则与梅州语音相近者，那么，比重就更大了。仅从上举可知，海内外客家人以使用梅县音系或近似梅县音系者为多。

三、梅县话是较标准的客家话

近代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在(岭外三州语)里曾提到客家人“言语敦古”、“雅训旧音往往而在”。这说明客方言里保存了大量的古音古义。古义指中原古汉语语词等;古音则主要是指古人声。各地客方言里保存的中原古汉语词大致相当，但对人声的保存各客语区的差异却较大，如前述。梅县话的人声能完整地保存下来，与梅县所处的地理环境有关。梅县过去属嘉应州，该州辖有兴宁、五华、平远、蕉岭。现梅州市则在此基础上加辖丰顺、大埔以及从梅县析出的梅江区，共辖8个县(市、区)，面积1.6万平方公里，地势上各县(市、区)相互毗邻，连成大片的纯客聚居区，人口有4印余万。不论过去或现在，在语言、风俗习惯等方面均无多大差别，故其语言不易受到其他语系的影响，能保持较为纯正和标准的客方言。正如客家研究鼻祖清嘉庆间的徐旭曾在(丰湖杂记)上说的:“客家人的语言，虽与内地各行省小有不同，而其读书之音，则甚正……行经内地随处都可相通’，。。徐氏所说与梅县话的实际很相符，今梅县话的文读音与普通话是较为接近的。但有些地区的客方言则较为复杂或说并非“甚正”。其原因是受到别语系的渗透;或明清以来受到北方语系的较大影响，致使未能很好保存中原古音或造成客语区内部语音有很大差异，致使“五里异音，十里各调”。在闽西的“闽客话区交错地带及连城县尤其如此，往往一山一水相、隔就是不同方言区，甚至一村之内异姓不同话’，。。无怪乎福建学者江道馆先生在《随谈客话)中说到，“我接待过不少客家子弟从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海外回来寻根问祖”，他们往往发问:“我们不远千里、万里迢迢回来，说你这里是客家祖地。可我听你们这里讲的话跟我们的客话怎不一样?”。

江先生还说，“闽西客家人之间，也有个别互指某县不是纯客家。”

提出彼此的客话“不一样”也好，互指不是纯客家也罢，都不能以此来衡量对方不是客家人或讲的不是客家话，只不过是有的客家话要纯正些，有的则较为复杂罢了。笔者是梅县人，因工作关系，也曾接待过来自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印尼、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毛里求斯等国以及港、澳、台和大陆各地的客家乡亲，从没听他们说过我的客家话和他们“不一样”，或说听不懂我的话。这并不是说彼此的客话丝毫没有差别，而是说用客话交流根本没有问题，从这里也反映出海内外的客家人都能听懂梅县话。

1956年，为了向海内外的客家人传递信息，沟通乡情，反映客家地区的新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开辟了客家话节目。因海内外客方言多属梅县音系，且梅县话为全球客家人所接受，故该台客家话使用梅县话。其播音员也是来梅县招考的。1994年来梅州参加世界客属第12次恳亲大会的台湾“中国广播公司”客家话节目导播袁碧雯女士，特向笔者要了一本拙作《梅县客家方言志》，说这对她很有用处，因为台湾客家话节目播音也是用梅县话。马来西亚广播电台的客话节目，亦以纯正的梅县话播音。另据从美国三藩市访问回来的乡人告知，他在美听到了亲切的客家话广播，使用的也是地道的梅县话。

四、梅县话的代表性是学术界的共识

由于梅县音系较为标准和使用的人口众多，早在民国初年，章太炎在(客方言》序文里就开宗明义地说:“广东称客籍者，以嘉应诸县为宗’，。。1935年5月，中国语言学泰斗王力先生，也在他的代表作《中国音韵学)(后改名(汉语音韵学))第4编第7章第47节《客家话》里明确地指出:“客家话可以梅县(嘉应州)音为代表”。1985年，王力先生在他的新著《汉语语音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第九章中重申:“本章讲现代音系，打算分五种方言来讲。(一)北方话，以北京为代表;(二)昊语，以苏州话为代表;(三)闽语，以厦门为代表;(四)粤语，以广州为代表;(五)客家话，以梅县话为代表。”王力先生是学术界公认的语言学界权威，他这个客家话以梅县话为代表的定论并非随便下的，而是基于客方言本身的实际情况所作的科学论断。

20世纪80年代初，袁家弊等(汉语方言概要》对汉语七大方言作了详细的分析研究。在该书第八章(客家方言》的语音分析等部分，不论是“比较音韵”、“客家方音特点”、“客家方言词汇特点”、“客家方言语法特点”等等，无一不是以梅县话为代表来加以论述。

1989年6月，由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语言学教研室编、文字改革出版社出版的(汉语方音字汇》(第2版)在(凡例》“方言点”中写道:“本书收人20个汉语方言点的字音材料。这些方言点可以代表汉语的各大方言，它们的排列顺序是:

官话:北京、济南、西安、太原、武汉、成都、合肥、扬州。

吴语:苏州、温州。湘语:长沙、双峰。

赣语:南昌。

客家话:梅县。

粤语:广州、阳江。

闽语:厦门、潮州、福州、建瓯。

《汉语方音字汇》收人常用汉字2961个，用国际音标分别注上各方言点读音，主要是为语言学者提供汉语方音研究资料和作为高等学校语言文学系的教学参考书。从该书可以看出梅县是客家方言的唯一代表点。

《方言》1994年第2期(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方言研究室简介》里面提到该研究室面向全国，调查研究汉语方言，并组织实施全国性的方言学的科研项目。近期拟编纂《现代汉语方言大辞典》。在编纂该辞典之前，“首先调查研究40处方言，编纂40册分地点方言词典，包括广州、梅县、南昌、长沙、厦门、福州、苏州、上海、杭州、宁波、南京、济南、北京、哈尔滨、洛阳、西安、银川、乌鲁木齐、武汉、成都等地，力求反映汉语各主要方言的面貌。然后在这些分地点方言词典的基础上编纂大型的综合性的(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

从其列出的20处方言点，属客语区的只有梅县这点来看，不难判断:《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有关客家方言的语料将取自梅县方言。从这里也说明梅县话为客方言的代表。

《梅县方言词典》已于1995年12月由江苏教育出版社出版，该词典编纂者黄雪贞女士(福建永定人)，曾于1991年来梅调查，笔者曾抽出月余的业余时间予以协助，并为她提供了大量的梅县方言资料。黄女士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的客方言专家，她曾对笔者说，客家方言最有代表性的是梅县话。

中国社科院语言所的另一位客方言专家饶长溶先生亦在《客家风情》。第四章“客家语言”第二节(客家话的特点》中写道:“客家话是客家民系所操方言的统称。依据其内部的差异，客家话大体可以分三个类型:暂以(赣县)蟠龙话为代表的赣南客话，以长汀话为代表的闽西客话，以梅县话为代表的粤东客话。不过，多年以来，学者一般以梅县话作为客家话的代表”。可见黄、饶二位来自我国最高语言研究机构的语言专家对梅县话在客方言中的地位，均有共识。中国著名语言学专家李新魁先生，对梅县话在客家方言中的地位，更是作了全面而具体的论述。他说:

“在客家方言分布的广大地域中，各地的方言都有或大或小的差异。但是在这些各有差异方言点之中，一般都公认粤东地区的梅州(过去称为梅县)话是整个客家方言的代表。各地的差异，是以梅州话为标准经过衡量得出来的。梅县话之所以能够取得.客家方言标准点的地位，主要是因为梅县是客家先民入粤定居较早的地区，进人梅县以后，历代虽有人群继续移向其他地区，但梅县始终维持着客民主要聚居州府的地位。另外，梅县地区自从为客家先民选定的主要聚居区之后，在政治建置上、文化传播上、经济发展上，在近数百年来一直发挥着较为重要的作用。梅县所在的嘉应州，从明代以至清代以及进人民国以来，一直是粤东地区重要的州府之一。还有，历史上聚居于梅县地区的居民主要是来自中原的士族或望族，其文化程度较高，他们对传播中原文化也起了较为重要的作用。最后，在近代的几百年间，许多地方的客家人，是梅县一带居民外移出去的。在他们心目中，梅县始终维持着近代客家主要聚散地或祖居地的地位。它的方言，也就成为其他地方客家人维持或仿效的对象;在其他方言区的人看来，它也起着客家话代表方言的作用，有着上述的种种原因，梅州(梅县)的客家话，在整个客家方言之中，便成为“方言的标准语或代表点。”

李新魁先生从政治、经济、文化以及近代作为客家主要聚散地或祖居地等各方面来论述梅县话在整个客家方言之中的代表地位，其论点、论据是充分的、精辟的。诚然，仅就文化方面而言，梅县文化一向是较为发达的，有“人文秀区”、“文化之乡”及“文物由来第一流”(郭沫若来梅的赞美诗句)之誉称，历代人才辈出，仅清代就有举人623人、进士90人、翰林18人，还有“五科四解”及“公孙三翰院”等盛事。故清乾隆状元吴鸿任广东主考官时，曾盛赞: “嘉应之为州也，人文为岭南冠。”

过去客家地区有句俗语说“无梅不成衙”。梅县向来读书人多，会摇笔杆子的人也多，因而过去官府衙门里几乎都有梅县人在。近数十年来，国内许多高等学府都有梅县籍人在任教。语言是最重要的文化载体，文化较发达地区之语言，其词汇等亦相应较为丰富，其影响力自然要强些，梅县话成为客家方言的代表也就顺理成章了。

梅县话在客家方言中的地位，还可从近年出版的几部较有影响的语言大辞典和百科全书中看出来:

《中国语言学大辞典》的主编单位为江西师范大学，协作单位有众多的名牌大学，一如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语言学院、复旦大学、上海师范大学、中山大学、杭州大学、湖南师范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及中央民族学院等。该辞典《梅县话》词条中写道:“梅县话属客家方言粤台片，是客家话的代表方言”。这无异是众口一词所作出的定论。

《现代汉语知识大词典》@里面的(客家方言》词条作如下解释:“客家方言又称客家话或客话，有的地方也称健话、麻介话、新民话、土广东话··，…通行于广东东部和北部、广西南部、福建西部、江西南部、台湾、四川和湖南部分地区。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越南、菲律宾以及美洲的华侨、华裔中也有使用客家方言的。使用人口约三千七百万(永昌按:现已达七千万)。客家方言以梅县话为代表……”。

1994年，由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出版发行的《语言文字百科全书》在谈到客家方言时，也非常肯定地说:“客家话以梅县话为代表。”

综上所述，可得出如下结论:

客家先民来自中原，带来了中原古汉语，由于语言的保守，虽与少数民族等的语言有所交流与融合，但客家方言仍保存了中原古汉语的主体成分。

梅县由于地理环境上长期处于大片的纯客聚居区之中，因而受其他语系的渗透和影响较小，从而使梅县方言能保存较多的中原古音，而成为较具特点和较为标准的客家方言。

梅县在过去数百年中一直是州府或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人文蔚起，历来在海内外文化、教育界任职的梅县籍人不少，难免把乡音或多或少带往各地。加之明清以来嘉应州(梅县)成为客家人向外迁移转徙的中转站，从这里迁往海内外的客家人要比其他客属地区外迁的人多。他们有的迁往大陆的广西、江西(多属回迁的)湖南、四川、海南等省区;有的播迁于海外的印度尼西亚、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缅甸、菲律宾、美国、加拿大、印度、留尼旺、毛里求斯、澳大利亚等国以及港澳台地区。

由于海内外的客家人以操梅县音系者为多，且梅县音能使全球客家人听懂，故海内外的电台、电视台的客家话节目播音，绝大部分采用梅县话。基于上述种种原因，多年以来，学术界都公认客家方言以梅县话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