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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者:宋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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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赣西北棚民与客家关系
——以修水县为重点分析
宋德剑
一、问题的提出
明清两代伴随着农业垦殖的兴起,出现了全国规模的移民运动。这次移民运动给江西带来的影响便是有相当数量的外省移民特别是闽粤籍移民进人江西的周边山区,他们在山区搭棚居住,伐山种田,开矿办场,被称为棚民。“棚民之称起于江西、浙江、福建三省。三省山内向有移民搭棚居住,艺麻种普,开炉煽铁,造纸制菇为生”。①棚民在江西的分布十分广泛,据雍正初年的调查,江西境内,除九江、南康、抚州、建昌四府无棚民外,九府共计一万五千人户”。②这说明棚民问题在江西是一个十分突出的社会问题。与此同时,明清时期是江西客家发展的重要阶段,这在江西赣西北地区表现尤甚,象修水、铜鼓、万载等县的客家人都是于明清移民垦殖时期迁人的。大量的闽粤客家人向江西腹地深人,使得江西客家区域以原来的赣南地区延伸到赣西北,乃至赣东北诸地。基于这种情况,有人将江西棚民与明清两代从闽粤回迁的江西客家相提并论,认为江西棚民实际等同于客家。对于这种说法,许多学者在相关文章中予以驳斥,但至今未有专文对江西棚民与客家的关系作出一较为令人信服的解释。
今笔者不揣浅陋,拟以地名志资料为依托,以客家、棚民分布较集中的赣西北修水县为重点进行分析,对明清赣西北棚民与客家关系这一问题作一粗浅探讨,以期对客家与棚民之关系研究有所帮助。
二、以修水为重点考察对象的原因
赣西北地区主要包括万载、铜鼓、修水、武宁诸山区县份。
之所以选择修水县作为考察重点对棚民与客家之关系进行分析,其原因有三。首先,修水县以明中期始特别康熙朝以后接纳了大量的外来人口,“迄自康熙三十年后,国家生齿日繁,闽广诸省之人散处各方,分宁地广人稀,因而诸省之人扶老携幼,负未而至”。③仅雍正四年“新编人籍棚民人丁就达ro32人”,这说明明清时期修水县是接纳外籍移民较多的县份。缘于此故,雍正年间,在修水专门设立了一个怀远都,棚民“俱归客户”,正所谓“耕山者概编保甲,有产者另立都图,以怀远为名,隐寓招携之义”。④其次,修水县历史上的移民状况在今天全县的人口构成中得到反映,新编(修水县志)统计,全县除白岭、大桥、溪口区无怀远人居住外,其余地区都有,以黄沙港、山口区居多。第三,著名的客家研究大师罗香林基于修水客家人比重大的原因而将修水划归客住县,这也是江西为数不多的非赣南范围内的客家县份这一。
三、明清移民运动发生前的修水自然、社会情况
修水县位于赣西北修河上游,居幕阜山脉和九岭山脉之间,为江西、湖北、湖南交界处。境内以山地、丘陵为主,为江西幅员最大之县,总面积45以平方公里。修水县明清时称义宁州属南昌府地,所占地域更广,尚包括今天的铜鼓县域(铜鼓于宣统元年即19(]9年方从义宁州划出,包括义宁州的崇乡、武乡二乡中的上半乡)。
在明清移民运动发生前的修水县由于地处偏僻闭塞的山区,仍为一地广人稀的落后县份,义宁州“其间复嶂层峦,林深昔密。阴晦险阻,尚多人迹未经之处。他如谷内小孟婆洞、大孟婆洞、黄金洞、滑石洞、葫芦洞等处,岩穴幽暗,丛木薪郁,向为异物所据”。⑤这说明当时修水地域范围内尚有许多未开发之地,处于一种原始状态。
关于修水明清以前的开发状况,可以从曹树基对修水太阳升等七社自然村建村时间所作的一个统计表⑥中得到反映,为说明问题,现不厌其烦抄录如下:
修水明代以前只有一些自然条件较好的小盆地得到一定程度的开发,因而在明清政府的垦荒政策推动下,成为外地客民迁徙的重要目标。
大批外籍移民的迁人,使得该县原有的许多深山老林区这时也被“闽广之民,结棚赁垦”,⑦人口迅猛增加。明嘉靖时修水有户12554,口145132,至乾隆时户达45552,口达翎哪。⑧在明清之际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户数增长近四倍,仅靠人口的自然增长是决然达不到的。外籍移民的迁人,大大改变了修水的人口构成,流寓人口远远胜过土著居民,这些移民时称棚民,由于大量文献记载注重闽、广客家人向修水的迁移,那么对客家和棚民维持一种什么比例关系便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这也是本文主旨所在。
四、赣西北棚民与客家关系之分析
判断棚民和客家之关系,从移民的籍贯着手无疑是最好的切人点,而要搞清一个区域的移民籍贯情况,可以说地名资料是最具说服力的了。故本文依据的移民资料,主要以修水等县的地名志为主。
(一)修水县移民籍贯之分析
即使对现今怀远人分布较多的乡镇来考察明清修水的移民籍贯状况,仍可发现并非所有外籍移民都来自客家聚居地,在统计到的明代126个外籍迁建村庄中,由福建、广东、赣南三地而来的只有39个,占移民建村总数的30%。而到了清代(根据统计绝大部分为康、雍、乾时期),以福建、广东、赣南籍为主的外籍移民大增,616个外籍迁建村庄中,来自福建、广东、赣南三地的达494个之多,占移民建村总数的80%。以上统计充分反映了修水县客家色彩的确立完成于清代,说得具体一点是在康熙朝以后。这一结果可与前引同治(义宁州志》卷12《食货·户口》中的史实相印证。尽管如此,并不能说这些外地移民(棚民)都是客家,因为至少还有20%的移民来自非客家区域。有关这方面的记述在地名志中有较多反映。桃坪乡的上下棚村,就是“清乾隆庚申年张娃由湖广迁此,在上、下两处搭木棚居住”而得名的。黄沙港乡的大余源也是“明嘉靖时徐姓由湖北迁此,因初到搭棚畲栖”而建的村庄。山口乡的火田源也是“明末杨姓由浙江金华迁来烧荒造田”而得名的。
上述考证,还只局限于修水怀远人聚居的中南部乡镇。据曹树基的研究,⑩修水还有一批来自江西南丰的棚民集中于东北部丘陵山区,而北部山地,则几乎全为湖北籍棚民占据,因此如对整个修水地域进行考虑,明清闽、粤、赣南三地外籍移民迁建村庄比例将远远达不到现在所得到的数值。
(二)万载、铜鼓移民籍贯之分析
修水县外籍移民中反映出的问题,在赣西北地区实际上是一普遍现象。
万载县,明万历以后“惟是壤瘩赋重,民周堪命,往往究逼流徙,至于田之芜者半,室之虚无人者亦半,则有望之而令人目篙者”,⑧大批移民在这种条件下进人该地。时人韦明杰就这一情况指出“本县佃民多系抚瑞等府,宁州、上高、新昌(今宜丰)等州县,杂以闽楚,易来易去,牛租两无所恃,与他邑土著自耕者异”。0这说明最先进人万载县的棚民是以邻近县属及赣东平原区的佃农为主体,而非福建、湖北等外省籍移民。地名志资料也反映了并非棚民来源地仅囿于福建、广东、赣南三地的史实,详情见附表一。
铜鼓县,明清时期属义宁州的祟、武二乡辖地,为宁州客籍分布集中地区。据笔者统计,该到明代从闽、粤、赣南三地迁建的村庄数占外籍移民建村庄总数的4D%,清代占78%。同样也说明了棚民并非完全来自客家地区这一史实。详情见附表二。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明清时期迁人赣西北诸县的外籍移民(棚民)不限于闽、粤、赣南三地,还有来自赣中、赣北的一些平原县份,以及其它一些省份。据笔者统计,。外省既有江西周边的一些省份如湖南、湖北、安徽、浙江,还有河南、山西、山东等中原地区的省份,甚至深人到西北、西南、东北地区。如修水县甘肃天水迁建的村庄有3个,还有陕西、云南迁建的村庄。
(三)修水县阂粤籍移民具体籍贯之考察
以上是从棚民的籍贯看客家与棚民的关系,实际上对来自闽粤二地的棚民具体迁出地进行考察,就更能说明问题,仍以修水县为例:
清修水县闽粤籍移民并非完全来自闽西、粤东客家聚居地。如福建的长乐、莆田、漳州、厦门,广东的深圳、吉隆都为东南沿海县市,很难跟客家扯上关系。漳州、厦门、莆田就为典型的闽南话区,而广州、深圳、吉隆则属广府系,这说明即使是闽粤籍棚民也不能一概而论视为客家人,而要作具体分析。
反言之,如果来自闽粤二地的棚民都属客家,那么赣东北的玉山县何以未被划人客家范围?据曹树基(明清赣北流民和山区的开发》一文统计,玉山县明清福建籍移民在当地建的村庄数达347个之多,占当地村庄总数的21.43%,超过南丰籍移民村巧.5%,皖浙籍移民村的ro.99%。福建移民在玉山人口中占1巧强而未给玉山县添上一丝客家色彩,其中原委就在于玉山县标明具体籍贯的149个福建移民村,主要来自闽南,且集中于闽南沿海而不闽西南,以至今天在玉山县还存在一些说闽南话的方言岛,而不见客家话语的流行。
五、结 语
明清赣西北棚民的来源既有闽粤赣南以外的其他省、县,也有闽粤二省的非客家区,可见客家与棚民二者的关系就不能划上等号。不过以对赣西北的考察看,棚民中客家人比重较大是毋庸置疑的。以清代为例,万载县高达84.4%,铜鼓达78%,到修水则减少了(修水中南部怀远人集中地尚维持在80%左右,若扩展到全县进行统计,由于北部、东北部分别为湖北移民、南丰移民占据,则比重将远逊于铜鼓),而到了武宁,客家人更少,该县主要为湖北移民活动区。。赣西北上述各县客家分布实际上是明清移民从东南向西北迁移的结果,因而在客家和棚民的关系上便是呈现出客家所占比重在赣西北地区呈现出由南到北递减的特征。